但洛平记得,她的笑始终是那样晴朗。
不似她的人生。
被长公主这么一耽搁,洛平的时间更加紧迫了。
若是往常也就罢了,他请个病假也没什么,可是今日不行,今日的早朝,他断不能错过。
宣统廿一年五月六日。
上一世的今天,便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从西宫门出去,着急忙慌地跑到翰林院找了套褪了色的旧朝服换上,又跑回来从正门入宫,一来一去,弄得他汗湿重衣。
到了真央殿,有人注意到他的邋遢模样,戏谑道:“洛大人,这身朝服是怎么回事,你一个新任官吏,怎么会把朝服穿得这么旧,这可是皇上赐的,你也太不爱惜了吧。”
洛平理了理衣衫回道:“郭大人切莫说笑,洛平是太过爱惜了,每日勤洗朝服,奈何手拙,竟把颜色给洗掉了。我想皇上应该不会怪罪于我吧。”
睁眼说瞎话,洛平把那人堵了回去。此时皇上驾临真央殿,众人连忙跪下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
威严赫赫地坐在大殿上,议完了黄河水患北境救灾,皇上丢下来几本奏折:
“右都御使张润泽,禁卫统领程正安,你们两个同时参了对方一本,还各自拉扯了几个附议的,怎么,我这真央殿是让你们掐架的地方么。”
那两人听见这话,慌忙跪下陈辞。
张润泽道:“启禀皇上,程正安值勤期间擅自离岗,正是因他之故,都梁台遭贼人入侵,我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的文书被翻得乱七八糟,望皇上为我做主啊!”
程正安道:“皇上,臣并未擅自离岗,此话纯属诬陷!倒是张御史,那日被我撞见他与可疑之人交易,看样子足足有千两白银,不是受贿又是什么!”
……
两人各执一词吵吵嚷嚷,督察院和禁卫军还都有人出来附议,皇上一烦,挥手就给两人都降了罚,一个罚俸两年,受军棍一百,一个削了品级,交与刑部惩戒。
本来这场闹剧就要谢幕,洛平突然站了出来。
他说:“请皇上三思。古时贤相魏徵有谏言云: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此事尚未明朗,还请皇上不要妄下定论。”
大殿上的人都觉得他疯了。
谁都看得出来皇上现在心情不好,偏偏洛平还要去触他的逆鳞,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皇上确实不太高兴:“洛卿此言何意?是说朕处置得不对么!”
洛平道:“两位大人的情绪都比较激动,以他们对对方的说辞来做判断,容易有失公允,不如让他们自己叙述一遍自己当日的情形,皇上再做判断。”
那两位大人也有点懵:咦?怎么半路杀出个毛头小子?还是个不要命的毛头小子。
不过皇上没有发作,点头允了。那两人便说起了自己当时的情况。
原来程将军的母亲当日病危,他出于无奈,只能找人替他的班,回去照料母亲。恰巧那夜遭贼,贼人狡诈,用mí_yào把一干将士放倒,然后单枪匹马地闯进了都梁台。如今禁卫军已经领了兵部的罚,好几个兄弟都还趴在床上不能动。不知怎么的罪责却全到了他的头上。
而张御史也并不是受贿,虽然难以启齿,但他还是不得已交待了出来,那天他是去给不成器的儿子还赌债,那钱是他给出去的,不是他拿回来的。
都是误会一场,只是两人素来有嫌隙,就借此参了对方一本。
————
事情是解决了,两位当事人也都没什么事,可大家都认为,洛平这个小修撰肯定要倒大霉了。为官之道在与中庸,他这样强出风头,还顶撞皇上,定然是要吃苦头的。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尽管皇上脸色不大好,但他开口说出的,却还是夸奖洛平的话:“洛卿不枉少年,勇而正,敢直谏,堪比魏徵。”
接着又好像是突发奇想:“洛卿,你观人观事细致入微,又有自己的见解,朕欲任命你为大理寺少卿。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熟读《大承典则》,届时由大理寺卿亲自考核你,若是考核不过,就还是从丞正开始做起吧。”
“是,微臣遵旨。”
——喀。
几乎能听见众位大臣们下巴落地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一向不喜别人忤逆自己的皇上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就是要纵容洛平,要偏袒洛平,谁都不许有废话。
大家的面部表情很复杂,惟独洛平,仍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
有人在他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让皇上如此亲信于他。他还真把自己当贤相魏徵了?要我说,根本就是一个佞臣。”
洛平不跟他们计较,因为他们说的没错。上一世,他就是把自己比作魏徵的,最后也真的成了他们口中的“佞臣”。
什么不枉少年,去他娘的枉少年!
皇上现在给他的,最终都会一把收回去。
当年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曾有多么“不枉少年”,就有多么“追悔莫及”。
只是,既然他已知道这条路是升官的捷径,为何不走?
这回他不会一无所有了,皇上若是拿回了他的一切,至少他还有周棠。
其他的,他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早朝过后,洛平顶着众多关注走出真央殿,大理寺卿找他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好好准备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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