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林太医确定皇上不会有性命之忧后,太后刚刚赶到寝宫外,丞相就回了相府。
相府小小书房里的烛,亮了一夜。
有人认为值此特殊时期,丞相还能丝毫不乱,稳如泰山的办公,堪称朝臣之典范,不愧是我朝宰辅,一国之相。
有人认为此次刺杀虽尚不知因果,但皇上护着丞相的举动所有人都看到了,丞相受此圣恩却熟视无睹,在皇上还昏迷的时候就离开,多少有点不敬。
但不管是敬仰还是不满,丞相扶着皇上在危机中挺身站玉,镇定迅速的分配任务时坚定的样子,没有一人能忘记。
书案上的政事在丑时已处理完毕,墨逸轩却并没有睡,而是随手拎了支毛笔,慢慢的绘扇面。一边画,一边等着寅时会来的,今天的奏章。
清晨鸟儿叫时,有小太监来相府。衣束领了人去书房,墨逸轩听着小太监慢慢说。
他说皇上醒过来了,身子失血过多有点虚,起不来床,听说丞相大人一夜辛苦,君心甚忧。
墨逸轩微扬了唇,塞给小太监几颗碎银子,“你去回皇上,说臣为免君心忧虑,现在就去休息。”
小太监应着退了出去,衣束撇了撇嘴,“我说相爷,你是真不懂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墨逸轩偏头看着衣束,漂亮的凤眸迎着阳光,绽出优雅温柔的笑,有着阳光的耀眼,“不就是想让我休息?”
第二日午后,小太监又来相府。
说是皇上还好,就是因为睡着了会不自觉乱动伤口时不时会裂开。皇上笑着说不怎么疼,还问丞相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墨逸轩微闭了眸,让衣束塞给小太监点银子,“你去回皇上,臣的伤无碍。带个话给李公公,让太医院的林太院这几天多往宫里走走,伤口裂了,随时有太医在会比较好。”
小太监走后,衣束看着自家丞相叹了口气,“你这又是……”
第三日傍晚,小太监又来相府。
说是皇上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想起前年在相府吃过的小馄饨特别美味,越发的吃不下御膳房里的东西。
墨逸轩皱了眉,让小太监稍候。出门拐进了小厨房,半个时辰后,端出一碗小馄饨,细细用食盒装了,让小太监速速送进宫。
“真那么关心,自己去不就是了?”衣束终于受不了瞪他,“你明明知道他派人来虽没直说,其实就是想你去!”
这几天不停不歇的批奏章有些累,墨逸轩靠着椅背,头仰着,手背蒙上眼睛,声音中透着疲惫,“衣束,你不懂。”
不想让衣束看到他的眸,是因为,里面一片的兵慌马乱。
怎么样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矛盾?并不是。不知道怎么办?也不是。他只是……有些乱。
他讨厌龙衍不负责任的行为,讨厌他这种类似威胁的守护,他墨逸轩,并非要靠他这样的保护,才能站立。
但是人非草木,一个人对自己好,总是感觉得出来,真心的善意,不顾性命的保护,没有谁会无动于衷。
他抗拒去见龙衍,因为虽然他伤了,他仍然生气。如果见了面,他这个活蹦乱跳的,去跟一个躺在床上的置气,怎么想怎么小气。
所以,就不去见吧。
反正他也没事不是吗?
羽箭的案子所有线索突然中断,花满楼看似神秘,里头也有必有玄机,可偏偏,外面中规中短,端的是一个滴水不漏,要彻查,还真要花些心思。
华国内乱几乎到了尽头,兵部西北道观察使上表说我朝或可开始调兵严防边关,以备万一。
江南运河赈灾银两虽有了,可前两天皇上暗卫递到他手上的折子显示,灾情好像并不简单。
太尉的女儿讨太后欢心,冲着皇妃的位子,这本是有女的朝臣无可厚非的事,可太尉近年虽沉稳了许多,皇上万一不要那荔枝,不知是否会出事?
年终将至,很多边关大将即将回朝,这君臣之间的往来还需注意;只比皇上大一岁的封地在北方的王爷今年也要来朝拜,几年不见,不知他是否和奏章上写的一样,同以往一样乐不思蜀?
担心的事情有很多,现在手头上可以做的也不少,偏偏皇上那里一个劲的派人来……
龙衍,你就不能让我安静安静?
灯火通明的寝宫里,皇上捧着那碗小馄饨,一口口,慢慢的,细细的尝,脸上的笑容……柔情到无法形容。
坐在一边喝茶的皇叔一口茶就喷了出去,“我说你啊,能不能不笑的那么恶心?还好太后刚刚走,不然你这笑要被她瞧着了,一准怀疑你脑子坏了或吃错了东西。”
“你懂什么?”龙衍斜了他一眼,看着那碗眼睛又变的温柔,“如果你心尖上的人亲手给你做了一碗吃的,那滋味……皇叔,你没尝过吧。”
龙衍的眼神有着一点点的鄙视和十足的了然,一脸我就知道你从没有过,皇叔你可好怜的表情,成功的让皇叔一口茶噎在喉咙,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那谁谁……”皇上细细眯了眸,得意扬扬的捧着手里的碗继续刺激,“没给你做过吧。”
“你你你——本王不奉陪了!迟早有一天被你气死!”皇叔气的摔杯子走人。
龙衍依旧柔情的看着那碗,好像透过那碗,能看到人似的。他家的谁谁,也是别扭到这会儿,到他受了伤,巴巴的求,才肯做这么一碗哪……
碗啊碗,朕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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