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金长袍,裹着凛冽劲风,直扑入朝云殿。
喧嚣跳脱到极致的颜色,在他身上,只觉三分神秘高贵之余,带着十足的自信,俯仰天地、逆转枯荣,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脱离他的掌控。
满室煌煌灯火,金银珠玉,霎时失去了光泽,甚至比不上他袖口缀着的麒麟火纹。
门口高悬的琉璃灯,把他的身影投映在地上,拉扯得极度高大,如神袛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身高、体态、面容……这些世俗的标准都变得毫不重要。天神怎么能以俗世的标准品评?
原本想要看清他五官容貌的人,反倒被他的面具摄住了魂魄。青铜打制的面具,铸成上古凶兽的样子。长长的獠牙上,用朱砂抹了重重的一笔,原本是为了镇住它的凶煞之气,却反倒看上去更像淋漓未干的血迹。
刚才还在艳羡纯如公主下嫁的女孩子,竟然被这面具吓得“啊”一声尖叫,低低啜泣。
那人从眼前走过,华悠然只觉头上的流苏被他衣摆带起的风撩动,甩在脸侧,微微有点疼痛。
“尊煌城聂久渊,恭贺齐王后生辰。”玄金衣袍的男子,在玉阶之前停步。面对齐王,他只不过微微低头为礼。
身后的随从,流水似的抬上四个半人高的雕漆木箱,一字排开后,齐刷刷地打开。西域出产的各色珍贵玉石,像沙土一样填装在箱子里。未经雕琢的玉石,以原始粗犷的方式,展现在眼前。相比之下,碧玺镶嵌的指环,翡翠凿成的耳坠,越是精雕细琢,越显得苍白可笑。
齐王干笑两声,把眼神从木箱上移开:“尊煌城富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隔着面具,看不到表情,聂久渊对这么明显的恭维之词,也不推谢,手指一伸,从怀里掏出一张金箔:“月牙泉以西三十里的两处玄铁矿,权且当作给齐国公主的聘礼。”
朝云殿里响起一片嘘声,玄铁可以用来打造兵器,就是一座城池,也未必换得下一处铁矿。
王后立刻堆起满脸笑,不住地向华纯如使眼色,示意她别再闹脾气:“城主真是情深意切,聘礼就如此价值连城,婚礼还不知道会怎么隆重呢。”
聂久渊还是不接话,把代表地契的金箔随手甩给小太监,袍摆一分,坐在齐王下首专设的席位上。
华悠然收回视线,专心致志地应付面前的菜肴。寿礼用的是珠宝玉石,聘礼却用的是铁,尊煌城主分明是看不起什么公主,可笑其他人只看到铁矿的价值,就一厢情愿认定了他诚心求娶公主。
杯盏交错间,齐王频频向聂久渊劝酒,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财势滔天的尊煌城主,就要成为齐国的女婿,从此齐国就是名副其实的霸主了。
王后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女眷席里立刻有人站起来,谄笑着向王后祝寿。在一片浪潮一样的恭贺声中,皇子、公主们开始依次上前,送上备好的贺礼。
最受宠爱的华纯如,排在所有公主的最前面,她沉着脸,送上一对梅瓶。并不特殊的礼物,立刻被众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炙手可热的嫡长公主,就算送上一个白面馒头,也会被人说成“亲农桑、重孝道”的。
华悠然已经习惯了排在最后,等到所有公主的寿礼送完,她才端起乌木盒子走到大殿正中:“悠然奉上手绣的富贵牡丹图,恭祝母后千秋康泰。”她尽力不去看那个端坐的王后,想象着早已面容模糊的生母,才能把这句话熟练地说下来。
“哟,悠然也会动手刺绣了,真是少见。快展开看看,绣成什么样子了。”王后仪态端庄,说出的话却刻薄。
“一片心意,请母后过目。”华悠然捏紧手指,习惯了,她早已经习惯了。跪在斜后方的妙儿,立刻上前打开乌木盒子,把里面的绣品一层层展开。
绣品上飘出的灰尘,呛得华悠然低低咳嗽,抬起袖子遮住半边脸。东西她是看过的,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只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牡丹图。
完全展开的一刹,朝云殿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展开的布幔上。妙儿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半是惊恐、半是不解地叫了一声:“公主……”
布幔上没有什么牡丹,而是一只振开双翅的海东青,金翅、红嘴、白颈、玉爪,好像随时都要扑出来,用利爪撕碎猎物。鹰眼上镶嵌着珍贵的黑晶石,绣线中缠绕着金丝,针脚细密,绣工精美绝伦。即使宫中最好的绣娘,花上一年功夫,也未必绣得出这么好。
华悠然抬起头,被这巨幅海东青惊得目瞪口呆。在木歌的住处,她明明亲眼看见绣品上是牡丹图,怎么会……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底布颜色有些发黄,像是久埋地下、被泥土沁入形成的。边缘一角,还有一处火烧的痕迹,刺绣者的落款被烧掉了大半,乌黑破损的缺口处,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个“洛”字。
离得最近的华悠然,把这些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只觉一阵寒意沿着脊背蔓延上来。她在宫外的朋友,有时也偷偷贩卖些来路不正的东西。这发黄的泥沁颜色,分明是深埋墓穴中多年才会有。这幅海东青图,难道曾经是个陪葬品?
主座上,王后的脸色异常难看,在她眼里,华悠然是在用一幅海东青让她难堪。哪有用这种猛禽祝寿的?更加不凑巧的是,海东青正是一切小巧鸟类的天敌,而王后的闺名,正是江鸾。
主座旁边,一道凛冽的目光,从青铜面具后射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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