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还是古井无波的表情:“路二抛开品性不谈,倒是会钻营的,你跟了他至少衣食无忧。钱掌柜嘛,你可知道,他至今没儿子,你到底是嫁过人的,跟了钱掌柜,若是生下一儿半女,那就和正房太太比肩了。现成主子不做去,错过了机会,后悔就迟了……你,真的不愿吗?”
“不!”秦寡妇忽然尖叫起来:“我不愿。”
李大娘奇道:“这是为何?”
秦寡妇脸色发白得更厉害些,李大娘耐心地等着她,她终于低声道:“我娘就是做小的,爹爹一过世,那母大虫就把我们母女俩卖了。我娘熬不住,早早去了,她临终前只和我说了一句话——绝不做小,好好活着。”
李大娘知道她的父亲是落了第的秀才,家世落魄却还不忘记纳妾。
她娘被卖到伯府后就在府里的洗衣房当差。那个地方从早到晚的洗衣,还不到十月,手□□水盆里,一会儿就能没了知觉。而且洗衣服都是在敞院里,风吹日晒雨淋的。秦寡妇的娘家即便条件不好,但她爹能娶得上小老婆,总有点老本。她娘虽然不说呼奴唤婢的,起码比在洗衣房好过很多。
秦寡妇说地哽咽:“我娘去了以后,隔壁的陈大娘见我可怜,认我做了干女儿。”
原来那陈百顺和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哥。
秦寡妇咬着嘴唇,半晌道:“路二吃喝嫖赌无一不沾,他前面的老婆小产而死,第三天他就和人赌了一晚上的钱,这样的人我不能跟。钱掌柜那里,这话我今天说在这里,别说钱掌柜要我做小老婆,就是正房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地娶我去做大老婆,我也不能去。我哥嫂成日家羡慕人家的丫头做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吃喝不尽了!看得眼热了,也把我往火炕里送。我若得脸呢,他们便吃香喝辣;我若不得脸,他们定把王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去!”
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秦寡妇吸了口气,扬起脸一手抹干泪水,铿声道:“我绝不做小,便是吃糠咽菜也认了!”
李大娘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今天有路二,钱掌柜,明天可能就有王二,赵掌柜。你以后要怎样过活?”
秦寡妇沉默了会儿,低声道:“……我偷偷存了点钱,另外还有我娘留给我的一颗小拇指大的珍珠。我想赎身,然后找个庵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出家啊。”李大娘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口:“你真是枉活了这二十多年。你以为佛堂就是清净之地?有那心性歹毒之人,或下了méng_hàn_yào直接把人掳走,或想了办法拐了去。然后卖入烟花之地,或别行安置做了外室……更有甚者,庵堂的主持就是那幕后之人,遇到那些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出家人,把人卖了也是常事。何况是你这样貌美如花无依无靠的?”
秦寡妇听得呆住,她不敢相信天下间竟有这事。但李大娘绝对不会骗她,这样污蔑佛家清静之地,是要天打雷劈的。
若是这样,她又当如何?出家不成,死,她不甘心。一时间倒没了主意。
李元儿没有觉得李大娘是危言耸听,细想之下倒十分有可能。世人对女子多苛刻,那些长在深闺的小姐们跟着父母兄弟去寺院,更像是一种名正言顺的社交。除了拜拜佛,求求签,捐个香油钱,顶多在禅房里喝杯茶,吃顿斋饭而已。哪里知道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会在清誉卓著之地做龌龊之事……
她没有天真的以为佛家净地就是那世外桃源,有钱能使鬼推磨,寺庙庵堂每天人来人往,本就鱼龙混杂,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可能就有那不信因果,不怕造业的极少数人。所以说世道很黑很险恶,千万别太傻太天真。可惜秦寡妇长成这样,又孤身一人,岂不如那浮萍一样任人摆布。
秦寡妇猛地抬起头,此时她已经没有泪水,只是眼睛却有些肿,望着李大娘的目光犹如地狱的鬼魂仰望人间:“大娘,您就可怜可怜我罢!求您了,求您了……”眼见膝盖就又要弯了下去。
李大娘却朝她摇了摇头:“你想过正常的日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秦寡妇走后,李元儿给李大娘铺好床,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娘,从一开始就打算帮她的吧?”
“有人得和风细雨,有人就得雷霆万钧。”李大娘道:“她这个人,不用猛药是不行的。这几年我看她老实本分,踏实肯干,要不是性子如此,定能过得好。女子不易,我不想就这样看着她毁了一辈子。”
秦寡妇性格懦弱单纯,做事瞻前顾后,像她这样的就得用重锤。但大娘您这锤也太重了吧,您就不怕一下把人给逼走了?
李元儿咽了一口唾沫:“那……大娘准备怎么帮她呢?”
李大娘笑了:“这个……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李元儿知趣得没有再问下去。事关秦寡妇的生死,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
经此一晚,李大娘的形象在她心中愈发高大辉煌了。
厨房里的炉灶都生起了火,四个蒸米饭的灶里李元儿架了几根粗若儿臂的木柴,烧得缓慢而持久。
李元儿全神贯注地看着灶上几个婆子的动作,锅里正在炒府里下人们的菜。她身前放着干柴和稻草,若是炒菜的婆子开始炒青菜就塞一把稻草,若是炒着肉就把柴火拨一拨。
如今她烧火已经是得心应手了,她一边烧着火,一边仔细着她们的动作。观察什么时候放油,什么时候放菜,又注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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