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服侍着董善瑶更衣,她身上的衣衫尽褪时,左肩肩头处那骇人的青紫,就落入了玳瑁的眼中,一览无遗的。
丫头惊呼,恐慌的捂了捂嘴:“主子,您这是,您这”
她想上手,可是董善瑶面色不好,也很隐忍。
那处伤着了的地方,看起来就很痛的样子。
董善瑶见她的反应,自嘲的哂笑,才偏了头,去看自己的肩膀。
她生来皮肤又白又嫩的,平日里磕着碰着,泛起青紫一片,都要好多天才能消下去,这还是得日日敷药才行的。
元邑刚才钳着她的肩膀,手上的力气给了十足十的,她感受得到。
彼时就料到了,衣衫尽褪时,她的肩膀处,一定足够骇人。
而玳瑁简直心惊急了。
自家主子是皇后,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敢伤了她?
她转念想到,方才万岁是黑着脸走的,两个在大殿中还似有争吵,这个伤
她瞳孔蓦然放大:“主子,这是万岁爷”
“玳瑁。”董善瑶伸手去拿衣裳,打断了玳瑁的后话,“等会儿你叫翡翠到太医院,要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我这个肩膀只怕得敷药才行。”
玳瑁讪讪的闭了嘴,忙不迭的应声,又连忙上手替她更换衣裳。
董善瑶由着她服侍,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仍旧悲戚一片:“你去一趟慈宁宫吧。”
玳瑁垂着脑袋,眼睛闪了闪,怕她是要去告状,吞了口口水:“主子,老祖宗那里身体抱恙不说,庆都殿下也还在,您叫我去,只怕我连门都进不了啊。”
董善瑶听出来了她的意思,呵了一声:“不是叫你去告状的,就是要告状,老祖宗此时怕也未必理会我了。”
她越说心下越是难受。
她也是高门贵女的出身,怎么就落到这幅样子了呢?
分明是中宫皇后,又是先帝赐的婚,元邑正头的嫡妻。
可是到头来,元邑不拿她当回事,太皇太后不拿她当回事。
这天底下,还有谁,真正拿她董善瑶当回事的?
所以,她更不能丢了这个中宫之位。
深宫凄冷,没了尊贵,她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她捏着拳头:“你去找贞贵妃身边儿的人,或是找随珠也行,就说我有话要你立刻传给贞贵妃听这么着,”她交代了几句,想明白过来,改了话,“你直接去找随珠,说我叫你带话过去的。庆都殿下的事情,老祖宗肯定已经知道是我的主意了,这会儿你去慈宁宫,随珠传了话进去,她会叫贞贵妃见你的。”
玳瑁啊了一声,也不敢太多问,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一定不好,怕问的多了,更要惹她不痛快,回头再伤了身子。
于是丫头忙着手上的动作,略抬了眼,问道:“那奴才见着了贵主儿,跟她说什么?”
“你就告诉她,这事儿我没办成,万岁跟我动了手,发了好大的脾气回乾清宫去了,只怕还要她来想办法。”
玳瑁手上的动作立时一僵:“主子,万岁跟你万岁想来也是一时气着了,手上力道没把握好,不是有意伤您的。况且这事儿告诉贵主儿对您也不好啊。”
“是她就无妨。”董善瑶却很不以为意,“她不是靖贵妃,也不是昭妃或明妃,换做她们三个的任何一个,我都不会松口出去。你照我说的,她就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而且她这个人”她哂笑着摇摇头,“说不准到了万岁面前,还替我说情呢。”
玳瑁听了这话,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过。
堂堂的皇后,却要个妾妃帮着说情,简直不成体统。
只是话不点破的好,点破了,伤的还是她主子的心。
主仆二人说话的工夫,玳瑁就已经替她换好了衣裳。
董善瑶迈开步子,从十二折的琉璃屏风后绕过来,拢了拢衣襟。
明明已经暖和起来的天,她却由头至脚都是冷的,没忍住打了个冷颤:“玳瑁,你从慈宁宫回来的时候,去一趟钟粹宫,请定嫔过来。”
玳瑁一双眼睛闪了又闪:“您说定嫔吗?”
入宫都这么久了,主子也没对这两位嫔主子上过心来着今天是怎么了?
董善瑶点了点头:“照敬事房那边记着的,到底是定嫔得万岁喜欢多一些。不过我之前想着,也该是这样,除去她们那几个,定嫔和文嫔两个人文嫔还是性子太柔弱了,好些时候看着怯怯的,万岁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样的。”
“主子,好好地,您说起定嫔做什么?前几次她们来请安,奴才瞧着,这位主子孩子似的性子,有时候说话也冒冒失失的”
“她可不是冒冒失失。”董善瑶忍着肩膀上的痛,往榻上挪过去,耐着性子多与她说了两句,“你可别忘了,他父兄都是管着刑狱的人,大理寺卿也好,刑部侍郎也好,哪一个拎出来,都是能够办大事的人。我要见她,自然有要见她的理由,你别问那么多,一会儿就去吧。”
玳瑁咬咬下唇,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实际上主子要把大皇子送出宫的这档子事儿,她事先都不知情。
并不是说主子做什么事还得知会她一声,只是少个人打商量,有时候难免就成了一意孤行。
这回不是就吃了亏吗
主子和万岁结缡六年,从来也没有红过脸儿,相敬如宾的一对儿正头夫妻,好嘛,今次却动上手了。
万岁九五至尊,可却不是个轻易拿捏人的主子,这样动手,足可见是生了好大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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