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的日子早就定好了,等将要出门,果然是秋高气爽的,天上连朵云彩都没飘。若真要飘点什么,大约是弥漫在长安街道的桂花香。
我是第一次由专人仪仗护送出行,只能老老实实地垂目端坐在马车里,偶尔趁着人少掀起眼皮瞧一眼,心里很不舒服。
还不如平时和三哥去围猎时来得自在,我随意想着。
会昌寺并不远,车马人行地晃悠了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远远的,我就看到朱红的正门下列着一众僧人。
由半夏虚扶着下车,行至寺前。
众僧双手合十行礼,我眼尖,一眼就发现了隐在众人间的辩机。
他年轻的脸庞在一群年老的光头中十分扎眼。
我点点头,自有身边的宫女请他们起身。
“自从皇后西去,本宫和兄长妹妹们均是夜不能寐,十分想念。皇上念及皇后也是垂泪而泣。本宫今日奉命前来,特地在佛门之地为母后祈福,辛苦诸位师父。”
拿腔作调我再熟悉不过,瞧瞧,多孝顺端蕙的公主。心中不屑这姿态,面上却是滴水不漏。
寺里自有众人陪着在大雄宝殿敬了三柱香。然后是僧人们开坛念经,为母后祈福。
顿时祈福的大殿内梵音绕梁。
我端坐一旁,看着和尚们口中喃喃。
真是无聊的紧,梵语念法我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我轻扫一眼,忽就看见辩机目光祥和地看我。他坐在一众老僧间,年轻俊美的脸庞更添几分光彩。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背脊挺的笔直,念经的他神色虔诚睿智,整个脸上都亮起光来。
他看我,目光里满满都是平静,又或许有点安抚的意思。
一刹那,我感觉自己的面皮都烧起来,我这样心不在焉,他定是发现了。
我赶紧垂目,做出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装得我背脊发麻,两条腿也僵硬得不行,这才又悄悄看他。
他双目紧闭,亦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分毫未变,口中喃喃,虔诚真挚。
这家伙,该不会一直没有看我吧,亏我坐的那么端正。
我心中暗自懊恼,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伸出手去捏我的小腿。
捏了几下,感觉有人看我。
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撞个正着。
他他他,居然偷看我。那刚才的小动作,毫无形象的行为,他岂不是都看到了!真是太过分了,哪里有偷看女子的!
我气愤,心想既然撞上了,索性直接看着他,想用眼神把他戳出一个洞来。
他似乎发现了我的小心思,眼神里充满了笑意,还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示意我稍安勿躁。
就是那样安抚的表情,我一下子泄了气,原本的情绪很快收敛起来,重新坐好,装起端庄的公主。
又过了些时候,祈福总算结束,主持向我请示。
我想了想,沉声道“诸位师傅还有课业,本宫不便打搅,便让那位小师傅领本宫去点盏长明灯吧!”我抬手,指的正是辩机。
主持看了看辩机,欣然允诺“辩机法师当然使得,谢公主殿下体谅,我佛慈悲。”
我听了主持的话,心中惊讶,他小小年纪,已经是法师了吗?看样子还真是看不出。
辩机老老实实地引我“殿下随我来。”
说着拉开两步的距离在前方引路。
我跟上,一路无言。
忽然,他开口“刚才的经文是往生咒,是希望皇后娘娘早升极乐的意思。梵语生涩难懂,莫说殿下觉得无聊,小僧刚开始学习时也常常被师父惩罚。殿下对娘娘的心意,不必体现在打坐是否用心上。”
宫婢们坠在后面,他故意压着嗓子说,她们是听不到的。但我却一字不落全听进耳朵里。
他这算什么?安慰?开解?
我也低低回应他“你居然偷看我,这可是违反了你们和尚的戒律!”
但心中十分欢喜,我从来都不认为形式是表达思念的方式,但我谁也不敢说。父皇和太子哥哥都这样重视,我也只能随了他们的意思。如今我不说辩机就能懂,我很高兴。
他不再言语。
灯楼不远,宫人远远守在一旁,我亲自上前添膏火。
辩机双手执灯上前安置,又念了几句经文,然后转过头示意我将灯油添进去。
我拿起简陋的竹筒舀了满满一勺,慢慢的添进去。
他侧着头看我的动作,时刻小心我打翻那灯。
点上灯,辩机就浮出些笑意,和我说“长明灯总算是完整地点好了。”
听他的意思,这灯还有点不好的?
我好奇“这么说还有点不好的?”
他有些怔怔,察觉自己失言,露出少年人的苦恼。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是少见他的窘态。
“这长明灯,可有典故?”我莫名的,不想他难堪,生涩地转移话题。
他松口气,从容地同我讲典“菩萨本行经中记载:
佛说:我在过去无数劫以来常舍身命,因此在世间生为国王。那时我曾经命侍者持刀,在我身上剜肉挖洞,以放置千灯。也就是将身上的肉一一挖下来,使每个洞深都如铜钱大小一般,并将膏火倒入,做成千灯。
等到灯芯都安置好之后,国王对身旁的婆罗门说:请先为我说法,然后再点灯。
婆罗门便对国王说了这么一段偈语:
常者皆尽,高者亦堕,合会有离,生者有死。
国王听了之后非常欢喜的说:今日为了佛法,我以身为灯供佛,我不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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