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心哼了哼鼻子,想这宇文无异还真是性情古怪,要不是两人朝夕相处了六年,彼此如至亲一般,她早就抡起药箱子揍人了,根本不会在此一心一意地伺候着。
“大人说得是!”
阿心没好气地拽下一大截纱布,翻来覆去将无异的手肘裹成了大粽子,还颇为沾沾自喜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无异原本望着纸卷发愣,没想到一回过神来,自己的胳膊就变得僵硬如铁,丝毫不能弯折,当即无奈道,“阿心女侠,您能不能不添乱?您把我包成这样,我还怎么活动?”
“喂喂,你不要狗咬吕洞宾啊,”阿心真想又给这浑小子补上一刀,不情不愿地收拾着桌上残余的东西,“再说了,玄霆都死了,没人跟你争,你自个儿养着吧!”
“你说什么?”
无异骤然起身,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转瞬间已是鲜血淋漓。
阿心眨了眨眼睛,满脸惶惑,还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才会在营帐里睹物思人,没想到他几乎成了南郊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营帐内陷入一丝缄默,宇文无异愣怔良久,终是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他早该明白,自从他将长戟从玄霆右肩里硬生生抽出来,结局就不会是喜闻乐见的。
他陡然间失去了行动的气力,徐徐落座,竟不敢伸手去碰那一叠纸卷,宇文无异扶着额头陷入凝思,阿心见他黯然失神,忍不住劝道:“我知道,你曾经在玄霆身边待过一阵子,当时虽然是想混入刺客宗探探消息,但人又不是铁石心肠的,总归有些感情,如今要拼个你死我活……你别往心里去。”
无异没有吭声,眸色黯淡,别扭地用拇指在眼角处遮掩一番。
阿心双手无意识地拧着药箱袋子,站在一边不敢妄动,她本是日夜盼着他和阿离师父从东原回来,不曾想盼天盼地只盼回了无异一个人,而他也变得不一样了,阿心略显沮丧,却迟迟找不到机会同他好好聊聊。
宇文无异深吸一口气,旋即将烛台下垫着的宽盒子取了出来,将纸卷悉心地放了进去,大有尘封之意,就当是红尘路漫漫,少不了一些刻骨铭心的擦肩而过。
“行了行了,你快回北岸歇息吧,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赖在我这里像什么样子?”无异冲阿心挥挥手,顺便抄起一本兵书煞有介事地看着,目光游移之处发现阿心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不动。
再一抬头,却见她头顶怨气、双眸含威地望着自己,仿若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大开血盆之口,无异赶紧合上兵书抱在怀里,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宇文无异!你是不是真没拿我的话当回事!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阿心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物件都腾空挪了个位,无异眼疾手快地稳住了烛台,就怕大半夜闹出个火烧军营。
他哪里是不想看见,不过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要回来了,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结果呢?你倒好,与过去立马形同陌路了,就算你毅然决然扛起义旗做大事,也用不着六亲不认吧!什么也不告诉我……连东原的事我都是听湖岸其他兄弟提起才知道的……”
阿心越发委屈,从袖间掏出许多形状各异的护身符,“啪”地一声拍在案上——这些都是她执行任务期间从临近的庙里为师父和他求来的,现在好了,她只用把属于白眼狼的全部挪给师父。
无异望着满桌的护符,花里胡哨,想笑却笑不出来,蹙眉道:“六亲不认?阿姐有少主大哥,你有白先生,你们俩谁跟我有什么大不了的亲了!你们过得安康不就行了?干嘛非得贴上一个孤家寡人的我?”
阿心一时哑然,只恨自己连平日跟他拌嘴的巧话也编不出来,后又话不从心道:“是啊,你们宇文皇族何等尊贵,岂是我们这些人高攀得起的……”
无异微怔,没想到她心里还藏着这些妄自揣测的鬼念头,骤然怒发,揽过所有的护符,赌气道:“这可是你说的!那你这些符还是全给东边送去吧!来人!——”
“宇文大人有事吩咐么?”守卫怯生生地踏了进来,一脸茫然。
“把这些给东原义军的霍大人送过去!连夜送过去!”
“可是……东边有玄兵呢……”
“叫你送就送!有玄兵不会自己想办法吗!快去!”
“是是是……”
守卫不敢顶撞什么,装上护符便一溜烟小跑出去,刚走丈余,另一个守卫在边角路上将他拦下,问道:“哎哎,大半夜去哪儿啊?里面出什么事儿了?”
“我怎么知道!没想到大半夜还要折腾去东边,送些什么玩意儿!只能自认倒霉咯!”守卫亮出一口袋的护符,另一个守卫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抓起一大把。
营帐内,阿心见宇文无异当真如此断情决义,忿然道:“好……很好!今夜真是搅扰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来前线碍您宇文大人的眼了!后会无期!”
话音未落,阿心当即掀开帐帘走人,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滑落,她的身影渐渐湮没在远处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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