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告诉他母亲的死讯。他曾经是母亲最爱的男人,母亲应该不会反对。她翻出母亲的通讯录,寻找父亲的联系方式。母亲很少用手机,手机于她几近摆设。身边只有一本联系本,记录着所有她认为有必要联系的人。什么时候放在家里的,并不知道。在母亲房间的抽屉里找到是,仍然干净整洁。也许,是最后一次回家放下的。她这样想。
电话接通后,许湛很吃惊伊水会给他电话。伊水请他出来见一面,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告诉他。以为是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困难,蓝珊又不在身边唯有向他求助。他答应,二人约两天后在市中心的一家茶馆见面。
父亲的模样并未改变多少。伊水来到相约地点很快认出许湛。他还和那时一样。俊秀的脸庞,好看的五官,干净利落的短发。皮肤保养的不错,未有明显的皱纹。只是苍老了。哪里苍老了?大概是年龄吧。伊水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应该这么做。他何必知道母亲的死讯。母亲如何,与他早已无关。何况,这于他有什么好处,有什么用。说不定,他已经忘记母亲,不觉得母亲与他相关。一个不相关人的死讯于他何用?她犹豫了,站在门口迟疑着是都进去。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回头一眼认出她,冲她招手,让她进来。她笑,平静大方来到他跟前坐下。他愈发开心,开始洗茶,泡茶,问她:“遇上什么困难了吗?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上次见面还是个小女孩。你母亲呢?还好吗?”
她的手,似乎触电般颤抖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告诉他,不应隐瞒。她说:“我的母亲,蓝珊,死了。”
茶壶掉落在地,茶水洒了一桌。他似乎还未反应,呆呆地看着伊水,不说一句话。服务员上前收拾,伊水起身帮忙,叫服务员只上两杯茉莉。茉莉上来后,许湛终于回过神,缓缓地开口:“怎么死的?”
“在碧土,送孩子回家后归来的途中遇到泥石流。没有办法找到尸体。”
“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多月了。一个西藏人从碧土来到北京告诉我,并给我带来了这个。”她伸出左手腕让许湛看自己手腕上的银手镯和草编手链。这是母亲唯一留下的物品,是她的标志。
许湛一眼就认出那个手镯是蓝珊的物品。那是她第一次去西藏时买的,自此就再也没有脱下过。他识得它,知道它的来历。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强大的悲伤令他无法立刻开口说出自己所想。许久,他才说道:“这,很好。真的,很好。这是她所希望的方式,是她一直希望的方式。”他的语速很慢,几近哽咽。令伊水认为,眼前这个男人会在下一秒流泪,却始终不见他哭泣。只是艰难的开口,用几近哽咽的声音。
她坐在一旁,时刻准备着应付眼前这个男人因悲伤而失措,却一直不见他再说什么,只是抚着杯子,看着杯中的茉莉,竭尽全力将悲伤一点一点消化。他说:“伊水,如果未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不要勉强。”
绷紧的弦,这才放松。她轻笑,摇摇头。日后,怕再也不会相见。不是因为勉强,而是早已习惯一个人去面对解决。你到底比我强大,这样的悲伤也能独自以如此不着痕迹的方式消化。她说:“母亲说过,你是她今生最爱的男人。”她希望这句话多少可以安慰一个这个可怜的男人。
“她至今都是我最爱的人。”
“那我呢?”伊水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这句话,不明白自己到底对许湛还抱有怎样的期待。他终归是她的父亲,她终归是他的女儿。
“你。”许湛露出慈祥的目光,似乎终于得到一丝安慰。“你是我心底的秘密。”虽不能示人,但一直在那儿。知道你的存在,了解你和自己的关系。
她不再说话,安静地喝完杯中的茉莉花。
临别前,许湛对她说:“伊水,你到底是蓝珊的女儿,拥有和她一样的灵魂。未来,我祝福你,像花丛中嬉戏的蝴蝶,自在幸福。”
“谢谢,我也祝福你。”拥有平凡的幸福,平凡的家庭。不因我,不因任何人改变。
林亦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不想是伊水打来。心不由一沉,以为自己还是在劫难逃。
她说:“亦然,出来见见可否?我已经离开宋延年了,今后也许会独自一人走遍西藏。我没什么可以告别的人。朋友也只有你一个,请你出来见见我,好吗?”
他答应了她的请求,约第二天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他并没有因听到伊水离开宋延年感到开心,也没有因为她的离开感到伤感。只是觉得一颗心沉了,一直这样沉下去。仿佛早已预料到结果,却始终不能让结果更好些。或许悲伤,或许遗憾,或许是为她将不再需要自己感到迷惘。
伊水,你走出了你的阴影,还是陷得更深?为什么,你的明天始终不能有我?你知道,我不会嫌弃你,知道我仍然爱着你。离开了宋延年,是因为我还是你已寻得更好的未来?为什么要去西藏?你可知那儿危险重重。是你的人生始终无法平静,还是你让它一直无法安宁。
他有太多不明,不解,就像当初他不明白伊水为何和宋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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