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说来缓慢,但我眼中所见不过一瞬,此刻,金剑主人已走回我的身边,拿着相机盯着刚刚那张照片细细端详。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露着笑。
“为什么要拍照?”我问。
“这个你不懂,”他收起相机,见我脸上仍有困惑,微一沉吟,补充道:“这是驱魔界的惯例,照片是我驱魔的证明,可以凭它到各个城市的驱魔机构领赏。”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眼睛上,“说起来也真奇怪,你看得到它?”他口中的“它”自然是指刚刚那个被杀的血色长裙女鬼。
我点了点头,简略说了事情的经过。
他听完,默然半晌,说:“我明白了!它本意是想制造一场车祸,吞食两三个死人的精魄,不想,它发现了你可以看到它。知道你有阴阳眼,身具灵根,于是它便尾随你,想在这夜半时分,四下阒寂无人之时,吞食你的精血。对于黄丁级的鬼怪而言,你的精血可是大补之物!”
“‘黄丁级’?”
“噢,这不过是我等驱魔人士对鬼怪等级的区分。”他笑了笑,又说:“你身具灵根,在二十几岁时,阴阳开眼,窥探阴阳两界,这世间并不多见。只怕你的父母并不寻常吧?”
“呃……”我凝神想了想,父母亲俱是平凡普通的农民,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一时间怔怔出神,也就忘了开口。
他见我闭口不语,以为我故意不说,笑了笑,自己给自己打圆场:“诶!是我多嘴了!这是小兄弟的私事,若你的父母隐居避世,虽为驱魔之义事,但恐为虚名所累,叮嘱过你,不让你吐露分毫,我刚刚那番话真是为难小兄弟你喽!抱歉!抱歉!”
“呃……唔唔。”他的内心戏太足,我又寡言鲜语,这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顺从着点了点头。
“说来也巧!要说我加入驱魔界,成为驱魔人士的初衷,也正像小兄弟你的父母!憧憬着仗剑除魔,’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想三番五次,为生计所累。驱魔后需得拍照,交给各省市的驱魔机构,领取驱魔的微薄赏钱。”他仰天长叹了口气,凝注邈远不可见的穹顶,“人生若想活得快活洒脱,真是千难万难!换言之,我实在是佩服小兄弟你的父母呢!他们哪……”
我老爸这时候肯定在愁粮食的收成睡不着觉,反倒是成了他钦羡的对象。这金剑主人真是让我大跌眼镜,刚开始还挺靠谱,现在满嘴跑火车,没有几句真话,叫我如何信他。
“小兄弟,你也是个驱魔的好苗子,只可惜长得太英俊!”他突然说到我。
“兄台,你说得很有道理啊!句句实话!”我连忙附和着点头。
“一个人如果生得太英俊,如何叫鬼怪心生恐惧?”他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想到什么,递给我一张黄色符咒,说:“这场危机算是过去了!但你初开眼,灵气初露,在鬼怪眼中无疑于一块唐僧肉,之后若有鬼怪再纠缠你,此符可暂保你平安!”
我伸手接过符咒,看上面朱砂描画,隐隐透着一种庄严,与我先前买的黄符大不相同,知道是真符,怔怔看了片刻,正要开口谢他,忽见他拔地弹起,跳上灯柱,再一闪身便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句“有缘再见!”在风中越飘越远。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凝神想了片刻,又把他的话从头捋了一遍,“说我太英俊,实话,那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我拿着符咒仔细端详,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于是拖着行李箱向杨邦宇的住处走去。我跟着路边的指示牌,拐进右手边的巷子,路灯光随着我走进巷子逐渐消失,周围一片黑暗,脚底冷不丁卷起一圈小旋风,直吹得我脊背发凉。
“‘暂保平安’?”我整个怔住,喃喃自语,“他说的是’暂保平安’?!”四周的黑暗仿佛一只雌伏在地的庞然巨兽,缓慢笼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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