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什么叫做日月精华孕育的魂魄。
从最笨拙的顽石里茫然出世,却被赋予了一个“灵”字。
水帘洞下的碧波告诉我,我只是一只石猴。
嘶牙咧嘴,扯声拉嗓,蓬松的皮毛伴着飞扬的尘土。
出生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跳入水中洗了三次。
嘶牙咧嘴,扯声拉嗓,黏水歪立,依旧这样。
我讨厌这丑陋的倒影,我厌恶这份模样。
或许是我的面相与众不同,亦或是因为我那一跟头敢入水帘后的愚昧。
就这样,我被选作了猴王。
老猴告诉我,做猴不难,做人,才难。
这句话,是遇见了你之后,我才想起的。
和所有小说中记录的一样,你突然的出现。
那时我没有记住你的脸,只记得你手里的那瓶子着实厉害得紧。
那一战我败得狼狈,你说你奉命降妖,问我服不服。
嘴里碎牙和淤血浑浊一块,我勉强笑着说不服。
刚说出口,那瓶子便直贯落下。
“服不服。”
“不服!”
“服不服。”
“不服!”
就这样不知多久,你终于停了手。
凝视着我,你叹了口气。
你说我不像妖,像人。
水帘洞下碧波依旧,我却不再只是一只石猴。
我学尽了七十二般地煞变化,我拿得了东海的如意棒,我驾起了千里一日的筋斗云。
我不知你在哪里,索性闹了这片天,让你知道我就在这世间。
当我见千万人的盔甲在我周围耀眼,我知道,你会知道的。
天兵天将奈我何,即使如来又奈我何。
这时你出现了,我睁亮火眼,咬紧牙关。
却,松开了铁棒。
这一松,便换作了五百年的寂寞。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五百年,你化作渔夫为我送鱼,化作闲客与我聊孤寂,化作老叟跟我谈人间,变做白丁和我论世道。
我都记得。
你瞒不过我,你不知道我曾在炼丹炉里因泪熏红了眼睛。
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我只想用我坚如磐石的身体,为你阻挡所有的伤害。
纵天涯海角,逃不过千里眼和顺风耳。
还好,你们看不见,也听不见我的心。
你说让我去护送金蝉子的肉身,事成之后便可以皈依佛门。
一路凶险。
我讨厌佛门的清静,但我终究答应了,你却不放心地叫上卷帘和天蓬来协助我。
亦或者,当我腾云来见你的时候,也有人能保护在金蝉子的左右。
我知道,那是佛门的一道红圈。
其实若是想见你了,我会故意输给路上的那些妖怪。
你说有时候看不懂我。
苍穹缁夜,荡映星光数点。
他们叫我齐天大圣。
其实根本没有齐天大圣,我只是一只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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