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近午,在驿馆里漫无目的闲逛的陆菲嫣正见秦国使节团从大门离开赴宴。
她不敢打扰,远远等着所有人离开后才跨过门槛远眺。视线中吴征与韩家小姐正
并骑前行,一路交头接耳,毫不在意旁人或鄙夷,或诧异的目光。她六神无主脑
海里一团乱麻,只觉心中酸痛交加。
年升楼不在长安城最繁华的东西二市,倒不是店主人资格不够,反而是太上
档次了放在市井里没得失了身份。
这里是燕国皇室的产业,亦是表现亲民的招牌门面之一,年升楼取意年年有
余,节节高升。酒楼里甚至三不五时有些宫廷御膳,皇亲国戚们宴客无不选在此
处,偶尔圣上也在此宴请官吏,犒赏有功之臣。比起热闹非凡的香满城,年升楼
有些冷清,但并不有损它俯瞰众生的高贵。
吴征看着这座五层高金碧辉煌贵气十足的华屋,若说香满城像个广纳天下银
钱的财神,年升楼便像高高在上,威严不可冒犯的众神之主。
秦国使臣一行人出现在街角,燕国侍中鲁仲文亦堪堪跨出门槛等候,时机拿
捏得不早不晚。霍永宁加速迎上,却见年升楼里鱼贯而出的一行人里夹着个不相
称的人影让他目光一凝,历经风雨早已处变不惊的面色也陡然露出些错愕。
「霍大人。」鲁仲文笑着拱手相迎:「宴席已然备好,还请登楼上座再把酒
言欢」。
前日一场武斗固然危机四伏,今日的文斗更加凶险。鲁仲文甚至不需多发一
语,只是摆出个人来便让秦国官员压力倍增,这一场宴席看来又是难以善了。
寒暄过后一行人登楼,吴征也认出了那个让秦国官员勃然变色的人影,跟在
人龙后头暗暗摇头,一副心里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张圣杰啊,
盛国的储君被喊来站在燕国官员群里像个跟班似的,真是……和谈还没开始便弱
了七分气势,不妙,真是大大的不妙」。
各人依次落座,唯一站着的居然是原本身份在所有人之上的张圣杰!他立在
偌大的厅堂中央,活似个酒宴主持人。
「战事一开,苍生蒙难!贵燕秦两国交兵不足一年,数十万妇人幼子历经丧
夫丧父之痛,今日两国能重归于好,苍生幸甚!百姓幸甚!小王亦不甚欣慰。燕
秦盛三国同在中土,俱是中土后裔一家之亲,平民尚知需兄友弟恭,三国更应罢
免刀兵为百姓子民谋福祉。」张圣杰说到此处端起酒杯道:「小王借长安宝地贸
然领个头,这一杯礼敬天地,愿满天神佛护佑中土子民福泽绵长……」。
来者均举起酒来赔了一杯,鲁仲文更是不介意他口中颇多冒犯的微词,带头
轻拍双掌以示赞同。
张圣杰满饮了一杯续道:「盛国偏安东南一隅,小王虽见识浅薄不谙世事,
然虚受了太子之位,聊可代表盛国一言。小王以为三国和睦相处当是苍生之幸,
三国之间亦如兄弟,便有了些龃龉大可正大光明地商讨,不可伤了和气,贵燕秦
两国之争亦是如此!兄谦让,弟尊长,古之礼法也!盛国疲敝,向以弟侍兄以待
大燕,大燕亦以兄长之义照拂盛国,盛国但逢天灾向不吝施以粮米。是以两国常
年相安无事……」。
吴征提到这儿心里简直炸开了锅:「我了个去……可以,你这货可以!先冠
冕堂皇来了一套泽被苍生,回头又说兄友弟恭,道理全被将你讲完了。末了直接
搬出个兄弟论,我他妈还以为是什么高论,原来是兄弟之间就得分个大小,你还
率先认了做小。比起无耻和脸皮厚,你简直能跟岳不群的门派合并高论一较长短,
大庭广众地说出这么下作的话脸色不变就罢了,连气都不带喘一口!得得得,还
以为你今天来第三方做个见证,没想到直接认怂做了看门狗!尼玛,太子做到你
这种地步,服气,服气,劳资陆师姑都不扶就服你」。
猛然间看见左手边空着的一席,吴征愣住了。在这里和众位高官一比,他的
身份便显得卑下,是以坐在末席附近不足为奇。可这下手空着的位置,卧槽,莫
不是这死不要脸的货要坐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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