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家父汗流夹背,疲惫之极,看见爷爷和大伯就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那是簸箕山爷爷的书房门口,家父供养着奶1奶,与已经分了家的五爸,将要在这几间书房中度过三十年。
看着家父狠狈吃力样子,爷爷和大伯都没有上前帮一把。
再重再沉,他再从今以后,都已经他的了。
还有更沉百倍不止的家庭重担,不止是我家的,而是整个陈家的家族重担,最重的一头都要压上家父稚嫩的双肩,都得靠他来扛。
爷爷深深看了家父一眼,大伯也看了过来,家父与他们的目光一一正面对上。只一眼,最后的一眼。
爷爷点点头,大伯过来拍拍家父还没有放下梯子的肩。
陈家三个最顶梁的大男人,一个字都没有说。
爷爷走了,带走了他的长子,他们去为陈家做最后一件事彻底了结陈家当大地主的历史。
他和大伯是去赴宴的,所以才穿得那么体面,他们所要享用的,就是他们玩了一生的“花生米”。
家乡人爱把子弹说成是“花生米”。
爷爷和大伯坦然而去,爷爷高峻伟岸,大伯雄伟壮阔,他们就是陈家的两座大山。他们走出三丈后,就与四名背着长枪的壮士会合,六个人,没有一位有一丝留恋。
只有突然之间就长大了的父亲还在不舍,他直到把爷爷和大伯看成了空白,都还没有放下压了他一头的梯子。
也许就是当天,所有的离别都被那两父子全部带走了,这架梯子才能残存下最后一丝不舍的记忆。
父亲没有流泪,他从那以后就只流汗,也流血,就是不流泪。
若是有一丁点可以为爷爷和大伯收尸的希望,父亲也不会把这棵突然间倒下的棕树做成梯子,他会做成单架。
2
别离与永别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就在能不能重逢?但在家父的心中,区别一定不在这里。
永别之后,自己已经与他和他合而为一,不止是责任,不止是情感,不止是力量,还有很多。所以在家父的心中,永别反而是一种永远的融合,因为是融合,他才能那么强大!
其中有点微妙,您能想通吗!
而分别,却是相互把自己割舍一部分,相随对方而去。这也是我与家父的分别。
我三十岁那天,将要远行,临行前同父亲一道坐在我三岁多识第一个字的横枝上,说了一些话。
父亲说:“你终于也悟出了这一排南边的梨树在说什么了。”
我说:“爹爹,我十五岁的时候,劝说过大哥,说爷爷在豆腐堰种下果树,暗中留下了忧乐仙开口后所讲的话。其中的南梨,好像在喻示男离两字,说的该是好男儿志在四方该当离开家乡出外闯荡。十六岁,我也遵照了男离的喻示,离开家去住校求学。学到二十岁,未倦知还,我从学海剥离,回家务农。始知男离原来也是难离之意,叶落归根,鸟倦知还,生我是这片土地,养我是这片土地,故土难离呀。”
“可你现在终于要离开家,终于要南下。”
“是呵,爹爹,从学海血淋淋地剥离归来,整整十年,再重的外伤也该好得差不离了,是该遵从南梨的另一重喻示,就是南离二字,这就随了大流,离开家乡,南下打工去。”
“到底还是被你明白了三重喻示了。”
“爹爹,我领悟到的比这三重还要多些,不管男离也好难离还是南离也好,都是基于在这条南堤之上的,南堤者,难题也,只要是南梨,就是一个难题。”
3
“说得好!这才是关键”父亲极为难得地当面夸了他儿子一声好,“你爷爷种下东南西北四道题,就以这南堤最难解开,此题得开,别的几道就迎刃而解。”
我私下却在想真正难解的恐怕还远远不止于此,只要与忧乐仙子有关的,都难以得解,就比如说一道小得不能再小的常识题忧乐仙子为什么会有胡子这又如何解释?
有人问:什么?豆腐会长毛?数十里长的忧乐仙子绒毛一般的唇毛有两三人合抱大小也正常?什么?是爷爷栽的树就是爷爷粘贴的胡子不关仙子的事?也许吧!
家父告诉我:
前面说过豆腐堰四方形的四条大堤上,是由我爷爷亲手栽种的两排果树,分列在堤坝的两边,间距两丈,每道大堤上的果树都是六十棵,合甲子之数。如今二百四十棵果树全部健在。
每道大堤上的果树都不同,东边是杏子,南边是梨子,西边是李子,北边是桃子东杏南梨西李北桃。
四种果树,只有南堤上的梨树最是粗枝大叶,所以后来的小小每次捡落叶都来南堤。
南堤之谜也是最难破解的。
在爷爷和大伯去吃花生米的前半年,爷爷就召集了他的七个子女,说:有点点天机,我现在已经有这个条件,可以提示你们了,我们忧乐沟,就是忧乐仙子的化身。她的情性与人类相反,就是豆腐嘴,刀子心!
刀子心惹不得,所以爷爷才先把主意打在了豆腐堰身上,经过扩建,豆腐堰已经开口讲话,但忧乐仙子的讲话无声无息,需要有悟性才能听得出她的只言片语。
爷爷说他已经把忧乐仙子的话种在豆腐堰周周围,提示语就八字东恨难离,西里北逃各自去领悟吧。
4
天机其实也是可以泄的,只是有两个前提。第一个前提是不能泄给聪明人,天机本来就是聪明悟,聪明人自悟的不算是泄露。
但若是再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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