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亭川话里话外给她机会,只要她开口,就不离婚。可问题是,凭什么是他给机会?又哪里来的自信她一定不想也不会离婚?
繁星这次直接回了三个字,回完之后手机锁屏扔进包里。
“不可以。”
易亭川:“……”
桌面上,易父“起承转合”的四段式已经说到了“承”这个过渡阶段。
“本来以为他们两个能培养出一点夫妻感情,现在看来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当初预估太乐观了。”
“既然是做夫妻,还是多少要有些感情基础的,相互扶持,相互理解。老顾,你说是?”
这么有道理的话,当然只能赞同,易父:“是这样。”
易父:“既然你们都能理解,说明咱们两家对一些事情的看法还是基本保持一致的,尤其在婚姻上面,那这样的话,有些话也就没必要兜圈子了。”
人说话,讲究一个话术,说多少,说多深,说到哪里暂停,都有讲究,甚至还包括说完了沉默几秒。
从刚刚开始,话题一直是由易父牵头,聊天的节奏总体也都是他掌控,而现在,“起承转合”的“起”和“承”都由他主动聊完之后,话锋戛然而止。
易父向顾家抛出了这个“转”。
他要他们自己开始提离婚的事,无论是同意离婚,还是不同意,他甚至要他们自己在被动中乱掉节奏,提离婚的条件,或者说,是同意离婚的条件。
这种话术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常见,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用不着,多是商务场合会用。
在场这六个人,易太太和顾太太都是家庭主妇,知道的也是女人间太太们相处的那一套,剩下的三个男人里,基本都是懂的,多少深浅的差距而已,至于顾繁星……
她也懂。
她不但懂,身为一个当年从底层打拼到酒店老板娘的厨娘,她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人都接触过,深的浅的白的黑的都有经验。
这种话术,她在酒店的饭桌旁边日日耳濡目染,甚至可以说,比这更虚伪和更清高雅致的她都听过见过。
易父这个套路,就是在探顾家的底,不问不提,让他们自己说,说着说着,他就能摸清楚他们的底牌了。
可问题是,今天的顾家,根本没有底牌!
你想探?
也得我们有啊。
一时间包厢里气氛凝固,没人说话。
易父干脆还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易母的眼神一直在顾父顾母脸上穿梭。
易亭川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没吭声,他因为刚刚收到的那句“不可以”,现在有点搞不清顾家那边的情况。
再看顾父顾母一时没吭声,料想他们怕是藏不住底牌,要被抄底了。
果然,一直没说话的顾母开了口,声音不高,语气也有点低沉,像是求软的样子:“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直接离婚对吗?”
主动谈离婚,这就是谈判桌上主动让人抄底等着被戳底牌,哪有这样谈事情的。
要换了工作场合遇到这种人,易亭川得直接评价一个“蠢”字,可今天自己是当事人,这谈的还是离婚——
易亭川又给繁星发了一句话:“不要再提离婚两个字,说点别的,随便说。”
包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繁星抬了抬眼,没动。
易亭川:“?”
繁星刚好落下视线,没看到他投过来的目光。
易亭川:“……”
身边易母正要去回顾母,听到身边儿子的动静疑惑地侧头看了一眼,奇怪他这个时候给谁发消息,回眸,朝向顾母:“既然你提到离婚,可以说说你们的看法。”
顾母憨憨地笑笑:“我们?我们能有什么想法啊,这离婚又不是结婚,还能怎么谈。”
易母:“或者你可以参照结婚?结婚怎么谈,现在也怎么谈?”
顾母:“这不好谈啊。”
易母:“怎么不好谈?”
顾母:“结婚可以聊未来,离婚又没有未来。”
易母:“那就谈现在,谈眼下。”
顾母:“眼下能有什么?不就是离婚的事么。”
易母:“所以你说的这个离婚的事是指……?”
顾母:“离婚还能有什么,不就那些么?”
易母:“那些?哪些?”
顾母:“哪些?我不知道啊,易太太你说呢?”
易母笑笑:“我现在也被说糊涂了,有点不懂了。”
顾母幽幽道:“是啊,我也不懂呢。”
顾母靠着一手搅浑水的本事把易母都给糊弄过去了,易母见她不表态,直接朝向繁星,结果还没开口,顾母先她一步:“亭川啊。”
易亭川看过去。
顾母:“你是当事人,也是丈夫,或者你发表一下看法呢?”
易亭川:“……”
这离婚的球踢来踢去,最后倒是被踢到了他这边。
抬头一看,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坐在对面的繁星。
可他有什么看法,这离婚的头又不是他开的。
“我?”易亭川问了一句。
顾母点点头:“是啊。”
易亭川很坦白:“我没有看法,当初结婚也一样。是你们谈的,那就你们长辈接着谈,先谈结婚,再谈离婚,也算有始有终。”
最后四个字不动声色地把在场四个长辈全都讽刺了一遍。
而他这么一说,顾母反而不好再说什么,易母却突然开口:“繁星啊,那你说说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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