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未惊到蛇,为今只有关门打狗了」。刘健微微颔首说道,随即对谢
迁眼神示意。
谢迁会心一笑,起身由阁东诰敕房取出一份空白诏书,铺在桌案上,提笔
拟了一份旨意。
李荣随后拿起朱笔批红,交予王岳。
王岳细细扫视一番,笑道:「待咱家回司礼监用印,这一份货真价实童叟
无欺的诛贼圣旨便成了」。
刘健面色郑重,嘱咐道:「内相勿要轻忽,杀贼之事宜速断,迟恐生变」。
「阁老放心,咱家省得」。王岳自信满满,一口答应,随即杀气腾腾地道:
「只等今夜皇城落锁,便要刘瑾等人死无葬身之地」。
韩文等几人到如今还不知全盘计划,好奇问道:「今夜可是二位公公率人
杀贼?」。
王、李二人惊愕地对视一眼,蓦地大笑。
「莫非韩某言语错漏?」。韩文不喜道。
「大司农勿怪」。李荣解释道:「刘瑾武功深不可测,荣等颈上未曾裹铁
,岂会自蹈险地,此事自有人代劳」。
韩文还要再问,却被刘健拦阻,「好了,到此为止,便麻烦二位内相了。
事后么……」。
看着刘健指向手中圣旨,王岳便道:「刘阁老放心,不会留下手尾的。不
过为安陛下之心,今日咱家少不得还要来回跑上几遭,还请阁老陪着走个过场
吧」。
「那是自然」。刘健应承,转身对许进道:「东崖,今夜我等可以高枕安
眠,你却要辛苦些了……」。
北镇抚司,诏狱。
把着铁木门槛,已沦为阶下囚的小财神邓忍满腹狐疑地望着对面监房内席
地而坐的二人。
翁泰北发髻蓬乱,面容憔悴,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对面坐着的人面色凝重,对自己拿来的酒菜不动一筷,眼神中却难抑激动
之色,面皮轻轻抖动,使得脸上那条蜿蜒伤疤更加可怖,正是翁泰北昔日亲信
下属,锦衣卫指挥同知百里奔。
邓忍心中纳闷,百里奔卖友求荣,打击岳丈旧部的消息早由翁惜珠传了进
来,翁泰北见了这势利小人不说恶语相向,也该冷眼相对才是,怎地好像没事
人似的喝酒闲聊,任他小财神玲珑心肠也是琢磨不透。
「翁帅,您……受苦了」。百里奔的话好像难以启齿,吞吞吐吐。
翁泰北又饮了一杯酒,爽朗笑道:「老夫已经不掌卫事了,就无须见外,
按以前的称呼吧」。
「是,师叔」。百里奔如释重负,口气也轻快起来。
邓忍瞪大了眼睛,岳父竟是百里奔的同门师叔,而他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想来便是惜珠也不晓得,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究竟还隐瞒了些什么。
翁泰北哈哈笑道:「这就对了,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小子的时候,便是这副
天塌下来也不在乎的嘴脸,一个半大娃娃,竟然用柴刀放翻了两只野狼,真有
股子狠劲儿」。
百里奔也笑了,抚摸着脸上伤疤,追忆往事,道:「若不是师叔,那次便
遭了狼吻」。
「当时你小子可没说什么救命之恩的狗屁话,倒是说什么……」。翁泰北沉思
回忆着。
「两只狼是我的,谁抢便和他拼命」。百里奔接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混账话,让老夫看对了眼」。翁泰北抚掌大笑,指着
百里奔道:「老夫问你可愿学武,你小子却回了句……」。
「管饱饭么?」。百里奔丑脸上漾起了一丝暖意。
翁泰北捶地狂笑,泪水都笑了出来,「好一个饭桶啊,你一人的饭量能抵
上三个人的,可这学武的资质啊……啧啧……」。
翁泰北连连摇头,好像回忆大为不堪,「一套入门长拳你似乎学了七天才
会?」。
「七天半」。百里奔笑容苦涩,「师兄弟们都说我资质鲁钝,不堪调教,
用饭时又有人取笑我吃得再多也是浪费粮食,不若喂狗……」。
「你便和那小子打了起来,人家入门比你早了三年啊,你哪是对手?」。
「我断了三根肋骨,咬下他半只耳朵」。百里奔语气平静,既不觉得骄傲
,也不觉得那事丢人,只是一种对儿时的缅怀,「师父要用门规责罚,我赌气
跑下山,又遇见了师叔你……」。
「咱爷们对脾气啊,只问本心,那管什么他人眼光……」。翁泰北喟然一叹道
,「入了官场,却再也找不回自己啦」。
「师叔,你……」。百里奔有心相劝,却拙於言词,不知从何说起。
「你不该杀了曲星武?」。翁泰北忽然道。
「若要取信刘瑾,总要有人去死,曲兄有灵,地下再与他赔罪」。百里奔
略一沉默,旋即开口道。
「你这样包羞忍耻,受尽昔日同僚白眼唾骂,值么?」。翁泰北看向百里奔
的眼神带着感伤。
「只要师叔能再掌卫事,值」。百里奔回答很是坚定。
「你信他们的承诺?」。翁泰北话中带有一丝讥诮。
百里奔嘿然,起身出监,扭身见翁泰北还在注视着自己,犹豫了下,沉声
道:「这是我等到的唯一机会……」。
皇城,司礼监。
「百里奔那小子可以托付么?」。李荣问道。
王岳对着皇帝大宝呵了口气,用力盖在圣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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