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空把打包回来的粥分别装到两个大碗里,端出去的时候发现封容不在客厅里,而他的房间亮着灯。林映空将碗搁到茶几上,走了过去,看到那个身形笔挺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卧房里的一面墙前,墙上空荡荡的,只挂着一个放大的相框,里面的相片有些老旧,和封容办公室里那张是一样的。
算起来也不过是**年而已,相片里的青葱岁月却感觉已经离自己很远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这些年活得跟做梦似的,封容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少年时和自己并肩的百里梦鄢,很清楚这些都是假象罢了——他和百里梦鄢从来不曾同路过,无论是想法还是行动亦或是感情,唯一相同的,大抵便是那股子固执和对百里家族的厌恶罢了。
百里梦鄢说得对,他是执念,绝望的时候抓到的不管是浮木还是稻草,都不会有人轻易撒手的——从他因为心魔所以被驭鬼师的傀儡术趁虚而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
“部长,”林映空眼色复杂地出声唤他,“你在想百里先生吗?”
“嗯。”封容没有回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好似很平静。
他的确在想百里梦鄢,在想初见百里梦鄢的那个夜晚,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夜晚,可惜百里梦鄢成了他的转折点,却没兴趣陪他到终点。
林映空道:“你说过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知道,我也没有想要继续下去。”封容仍然凝视着相框里的两个少年,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半辈子。
这次在医院呆了几个月,养的不仅是身,更是心,他二十余年的人生里最轻松的时日便是这段时间了,如果说喜欢上百里梦鄢时是他人生的转折点,那么放下他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转折点呢?
“不过我不可能真的放下他,”封容如是道,“他是我弟弟,而且没有他,我也走不到今时今日这一步。”
十八岁那年,他还会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失声痛哭,二十七岁的时候,他站在人前不必言语都可威慑一方;十八岁之前,他是个父不详的孩子,守着病重不起的母亲,仰人鼻息蹒跚独行,十八岁之后,他是灵安全局的新起之秀,举足轻重名誉在身,人上人强中强,前途无量叫人艳羡。
曾有人笑语说暗儡部长这半生跌宕沉浮,细细道来,恐怕又是一部搬上戏台经演不衰的励志史。封容听罢只是笑笑,旁人看的是戏,哪懂戏中人悲苦酸楚,只是百里梦鄢当初一言点醒,他有如今风光责任,相较一生碌碌,未必不是如他所愿,就像他在懵懂时就继承母亲家族的术法走上异能力者这条路,取而代之的是用暗儡这个代号过一辈子,时至今日其实也没什么后悔可言。
林映空听得出他话中意思,小心眼地道:“他只是说了一句话,能有今天成就,分明是部长你自己呕心沥血。”
林映空知道,他知道百里梦鄢在封容一无所有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他知道封容对百里梦鄢三分感激三分执着剩下的他不想知道是喜欢还是爱,可是那又怎么样,感情没有先来后到,百里梦鄢不恋风月,封容求而不得,他们有兄弟之缘,没有夫夫之份,如今彼此各归各途,林映空能待封容好,为什么不能放手去追求?
对方这句话让封容忍不住有些想笑,转过身去,道:“又不是对错是非,何必分得太清楚?”
“这必须得分清楚,”林映空不赞同,“他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你还要继续往前走。”然后等我来接收你。
封容这下是真的笑了,“别担心,映空,我一直一个人走,我也很好。”
林映空却望着他,黑色的瞳仁里落满了细碎的光,“部长忘记我那天说过的话了么,我不会走的,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青年的眼神太真挚,语气太认真,封容忆起咒术反噬那天他在失血中昏昏沉沉地半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会一直陪着自己,那时对方坚定的回答和此时的场景交叉在一起,让他一下子失了神。
吃完夜宵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幸好灵安全局对上班时间的安排比较宽松,不必担心晚起迟到的问题——高危职业,自然是二十四小时待命,该忙的时间总比空闲多,林映空虽然很想找借口留在部长大人家里,不过封容的伤口早就能沾水了,总部小区的安全也有保证,他只能遗憾地说完晚安就滚回自己的狗窝里去了。
不过出门前封容想起了一件事,叫住他:“映空,关于副部长的事,你怎么看?”
林映空想了想,道:“a1区的九天宇执行官和c4区的寄木执行官是大家都看好的人选,不过寄木本人表明过想留在c4区。”
荀初桐是天界人,九天宇隶属魔界,寄木是妖族异兽,他是人族,而林映空……封容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青年,“你呢,你既然能帮我代管执法部,有没有想过当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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