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针一线将伤口缝合起来的。
她不甘心,她是岐国公嫡出的长女,父亲一向看重她,何以父亲死后要落到这个地步?
正胡思乱想,门外一阵响动,丫鬟妈妈簇拥着她的婆婆——北安伯夫人来了。
潘家的国伯夫人衣着华贵,一席织金飞鸟染花长裙华丽夺目。她瞟了三儿媳一眼又嫌恶地扫视了一眼这个屋子,也不肯就坐,就这么站在门口。
“母亲也瞧不上这个院子吗?难怪要让我住了。”南怀珂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两条疤痕实在太过狰狞。
“有话就直说,府里还忙得很。”
“这样绝情吗……既然能下令送我上路,就不能和我多说两句?”
潘夫人这才慢悠悠说:“你说的话我怎么听得不太明白。”
“这里又没有旁人,何必还要惺惺作态?这药不就是送我上路的?”
“这是补药,你近来身子弱,喝了大有益处。”
南怀珂从心底瞧不上她敢做不敢认的样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值得遮掩?她款款走过去拖过碗说:“既然是潘家的愿望,我可以喝,只请您告诉我为什么这些年要这样作践我?”
潘夫人只是盯着药碗不说话,显然非常在意。
南怀珂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早就对这生活绝望,苟延残喘毫无意义。既然潘家由着儿子虐待她囚禁她,又厌恶她到非死不可的境地,那她就成全他们。
她将碗端起凑到唇边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如您的意了,”摔下碗,南怀珂眼圈泛红冷笑着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委了吗?”
潘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你也不能怨我们潘家,要恨,就恨那个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你的娘家。旁的你虽不知,可这大齐的储位之争你总该知道一二吧。我们潘家,便是自始至终都要保全太子,辅佐他登上皇位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南家承诺和我们一同辅佐太子,故此,你二伯答应和合两姓之好以做盟约。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想原来拿你嫁过来只是个幌子。
他的真实意图根本就是想要攀附五皇子,再让他自己的女儿嫁给五皇子,将来好当他的国丈。打得这样如意算盘可是真正摆了我们一道,这笔账自然只能先从你这讨些利息。”
南怀珂听得瞠目结舌。
虽然二伯二婶当她是泼出去的水,可为着二婶当日那句“珂儿,二婶待你是和待自己女儿一样的”,她对家人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万万想不到婚姻的背后是这样龌龊的真相。
“到底是年轻,还是天真的可怕。”潘夫人的嘴角挂着一抹讥讽:“你自己想一想,除了你父亲的那个义子来过几回被挡了回去,国公府可还有人上门瞧过你、问过你?”
是啊,没有,从来没有!她颓然跌坐在椅上闷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一颗弃子,只是用来迷惑潘家的障眼法。只要她嫁过来,至于两家撕破脸后她要如何立足,根本不在南家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们竟连一丝骨肉亲情都不顾。
国公府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高枕无忧,除了世袭的尊荣,所仰仗的可都是她父亲长年戍守海疆,靠着铁骨铮铮的军功换回来的!
父亲一死,二房对她居然连一点怜惜都没有!
可是潘家又能好到哪去,争储本就是一场豪赌,盟友可聚可散。赌输便罢,他们看她碍眼完全可以将她和离或休去,却偏偏为了泄愤,将无辜的她软禁起来蹂躏折磨。
所有人都知道她此去是凶多吉少,却都堆着笑脸敲锣打鼓送她来赴死,和和气气的一团中,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在她震惊、痛苦、呆滞的空档,潘夫人已经离开,留下一句“把门锁上”。可笑,他们竟然还怕她会逃走。
她已经无处可去,心寒犹胜天寒。
嗓子和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浓,身上开始乏力,药性已经发作。她站了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正压着身上被打的淤伤,痛得她忍不住裂开嘴哼了一声。
不行,她还想死得有点尊严!
南怀珂努力往前膝行几步,艰难地爬到床上躺下。身上一阵阵酸痛、一阵阵发凉。
剧痛中她最后朝窗外看去,恍惚中看到银杏叶随着秋风飒飒落下,那样璀璨夺目,全不似她,无声无息死得毫无意义。
这一生竟然就这样了!?她本该轰轰烈烈过一回锦绣人生,偏偏却死在这个角落,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同情。
若能重新活一回,她该对得起自己尊贵的身份,将这些卑鄙的人都踩在脚底,看着他们摇尾乞怜向她告饶,看着他们蚀骨穿心千刀万剐!
可惜再也没有这机会了,一朝春尽,世上再无她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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