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冷,名宫九。宫九是个好名字,但是和冷字放一起就不怎么吉祥了。曾多次向阿玛申诉控告,但是我那油水不进的武官阿玛却执意要这个名字。所以我有一阵子的口头禅便是“即生冷,何生宫九?”当然,下场是一千遍佛经。
整个闺房里全是佛经,在京城找不出第二家了。这是第九百九十一篇,我的稚嫩的小手快要断了,我扔下上品翡翠狼毫笔,纵身直挺挺的歪倒在床。丫头小楼疯也似的冲到我身边,略带着哭腔:“小姐,还有九篇,您就再辛苦一下,再坚持一小会儿头。小楼给您捶背揉腰……”我将头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小姐啊,小楼方才从桃莲斋里买了一些芙蓉奶酥糕。”片刻,嘴里的半叼着桃莲斋的芙蓉酥端正的站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小楼,你说我是阿玛亲生吗?京城应该找不出第二家让yòu_nǚ抄佛经的吧?佛经!!!”小楼在我背上的手忽然停下了,“小姐,您休要再说这样的浑话了,夫人就您一个女儿,抄佛经也是为了慰藉夫人。”
我伸了伸懒腰,捶了捶背部酸痛的肌肉。据说我额娘生我时难产去了,这也许是阿玛总对我冷淡的原因。“我这些年抄的佛经都可以拿去脂砚轩拍卖了!”我伸了个懒腰,门吱呀被推的四敞大开,“就你那字还想拍卖!要拍卖也得按斤!”阿玛背着手语气冷冷。
阿玛告知我后日要跟着皇家去祭景陵,紧接着,十几个嬷嬷蜂拥而入,又是按着我坐又是搬着我的腰,耳边不停的聒噪怎么行礼怎么跪拜怎么坐怎么走。小楼蜷缩在墙脚里,圆溜溜的眼里既有心疼又有种说不上来的落寞。
折腾了大半天,骨架都散了无数遍,“去祭景陵就祭啊,干嘛非得拉上我!这么个劲儿的折腾也不怕把我折腾的去见额娘了。”只听得茶盘重重的一落,“小姐这么说,老爷会伤心的。别家的小姐每日都是遭受教习嬷嬷如此严厉的训导礼仪。小姐您今天才开始学习,看的出老爷是真的疼您。”小楼垂着头仔细的泡茶,她的意思是我那阿玛对我非常娇惯?
小楼将晚膳布好,我瞧着菜色鲜美,尤其是那盘翡翠虾仁,更是勾人胃口。我自幼無小姐架子,所以小楼是与我同桌而食的。饭间小楼不停埋怨那几个嬷嬷颐气指使、嚣张跋扈,好像自己是宫里的主子似的,她一双黑溜溜的眼珠紧盯着我,欣喜的说道:“等着小姐成了四贝勒福晋,看怎么收拾他们。”听后,我手中的银箸啪的落地,油点儿蹦到了新制的鹅黄旗装上。惊得小楼差点泪崩,“明日可怎么好?若要清洗也赶不及了。老爷会生气的。”我搞不懂为何小楼如此的惧怕我的阿玛,“哎呀,不是还有一套乳白色的滚珠旗装吗?祭祀嘛自然要素雅一些。”
祭祀的队伍是按照官阶来排列了,我阿玛是正四品都司,因此我站的位置可谓风水良好,不是很靠前,这样犯错误就可以不被注意,又不至于靠后看不到康熙的陵墓。我自幼便喜欢听珠玉楼的戏,戏里面康熙大帝宛若战神,擒鳌拜、战三桂、定三藩。今日能见到他老人家的安居地,我十分欢喜。
左侧有一个身着玄紫色长袍的男子,和我年龄相仿,虽然俊俏白皙但是却一脸的流里流气,由于我常年被罚抄佛经导致的后遗症,比较喜欢儒雅的人。“幺~皇家的祭祀,你倒看的轻松自在。”语调流里流气的,但音色却是很动听。
我大惊回头,用一副满是鼻涕泪水的脸道:“兄台在上,我看到先皇陵墓倍感伤心。”他显然不在意,凤眸微微一挑,“那你的意思是当今圣上不好喽。”我气绝,今日出门果然大触眉头怎么碰见这么个瘟神,“啧啧,我们大清向来注重文公武治,只是在公子身上除了市井习气毫无他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讥讽道,反正就见这么一次,也没什么好交集的,索性就撕破脸来的痛快。他听后不怒反笑,“有趣,有趣!实在有趣!”我在心里实实在在的问候了他的祖宗八代。
“五弟,休得胡闹!”呵斥声传来,威严里又带着几丝宠溺,我回头,一个年纪长我几岁的男子,一身绛珠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天蓝色的宫绦。脸微长,五官秀美,只是那双眸子里太冷,有股天然的威严压迫感。左侧那紫色fēng_liú男子直接挡住了我,“四哥,皇阿玛等你呢。”我一听脑子“轰”的一声如天雷般炸开。我傻傻的呆立在队伍里,后面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轻轻的推我一下,用眼神暗示我该走了。我回头发现前面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我瞥见阿玛的脸黑了不止十圈。
“四哥,这个小丫头为实的有趣~”恍惚间听到那个紫色fēng_liú男子的声音,我都差点大哭出来。他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儿子,也就是珠玉楼里那些喝茶的人嘴里常说的“荒唐阿哥”。完了,完了,我含苞未放的青春就要这样枯萎了。我阿玛不会因为我被削职停官吧。想想我都怕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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