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升级考试到了,老师突然把孙国兰领来参加考试,分别半年了,同学们都很高兴,欢呼着表示欢迎。因为她不仅学习好,而且人缘好。我和于美业格外高兴,我们俩暗中都有些喜欢她,而她对大家一视同仁,看不出她更喜欢谁。于美业常常向我炫耀他和孙国兰一起去夜市卖糖、孙国兰上他家一起写作业如何如何的,每当于美业说起这些,我就有些沮丧,我和孙国兰从没单独相处过。再说,我也知道于美业伶俐过人,嘴巧会说,很讨女同学欢心。而我呆头憨脑,没有讨人喜欢的天赋。孙国兰休学一学期了,考试能跟得上吗?我有些为她担心。
老师公布成绩了,考取第一名的居然是孙国兰!这太让我吃惊、太让我疑惑、也太让我羞愧了。人家在家休学,我们天天上学,还考不过人家,怎不愧煞人也?今后真得努上一把力了。我把我的想法和于美业一说,于美业说:“你傻呀?这正是她家长的聪明之处。你想,我们见天上学,可仔细算算,不是这个劳动,就是那个劳动,上过几天正经课?她虽然名义上是休学,但她姐姐是出名的好学生,天天在家给她辅导,比咱们学的还多,考第一还不正常?她要是在校天天跟我们一样劳动,未必考在咱们前头。”我一琢磨,这话有道理,但无论如何也要力争第一的念头却在我心里扎了根。
进入五年级,我们又换班主任了。他叫马振元,中等身材,长瓜脸、尖下颏,颧骨略高,嘴唇略薄,皮肤黄白,声音沙哑,关节粗大,双腿罗圈,有很重的关节炎。他是个正反两方面都很突出的人。
他教语文,数学由四班的班主任徐宝贵教。
他爱好文学,尤其是对“通俗文学”有很深的造诣。他熟稔是《三侠剑》、《大八义》、《小八义》、《十三金钱镖》、《三侠五义》、《雍正剑侠图》之类的书。有些老师晚上聚在他家,偷偷地听他讲这些书;白天上班,课间上厕所还追着他问“后来怎么样啦”、“某某某是不是怎么怎么了”等等,可见他讲的故事是多么吊人胃口。现代文学,也就是赵树理的作品尚。他给我们讲修辞,也多是以赵树理的文本为例子。如,讲“譬喻”他就举《小二黑结婚》里三仙姑的例子:“三仙姑脸上擦得粉就像驴巴巴蛋上上了一层霜”;讲“排比”,他就举《**赞歌》里的句子“人的洪流,花的海洋,歌的浪潮”;讲“比兴”,他张口就来“荞麦开花一片白,红军走了白匪来”,如此等等。他举的例子,形象生动、贴切逼真,令人印象深刻。我始终认为,我从他那儿学到的语法修辞是我一生中,学得最扎实、记得最牢固的。
他很会讲故事。有一阶段,不知是学校老师不够用,还是搞什么新的教学实验,我们和一班合成一个大班上课,叫什么“大班教学”。有一天下午,他给我们讲了一个《三次见面》的故事。只是开头就把我们两个班学生的胃口吊的高高的。
他特别擅于营造气氛,设置悬念。
“那是三十年代。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来到偏远山区的一个小镇上,在靠近镇边的地方租了一幢独立的小屋住了下来。他整日伏案写作,也不见和什么人来往。
这天夜里,他仍在伏案疾书,四周一片沉寂,连狗也不叫。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火苗被从门窗缝里挤进来的风吹得摇曳不定、忽明忽暗,他那张本就惨白不堪的脸在惨淡的灯光照射下,更加憔悴龌龊。多日未刮的脸上,胡子有半寸多长;头发蓬乱着,遮住了半个耳朵;眼窝深陷,眼角长满眼眵;双颊塌了进去,还时不时地掩胸咳嗽。这要是夜晚在荒郊野外碰上,你真不知他是人是鬼。
尽管咳嗽的厉害,他仍然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仿佛那些落在纸上的字就是抽出来的。写着写着,他右手笔不停挥,左手伸出去拿烟,捏在手里的是一个空烟盒。他迟疑了一下,无奈地撂下笔,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摸了起来。摸了半天,一无所获。‘唉’,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去买烟。他披上一件外衣,迈步走出屋来。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很凉,冷风一吹,他冷丁打了一个哆嗦。他站住脚,四下里望了一望。天黑无月,天空撒满冷冰冰的星星。黑黜黜的山影像些吃人的巨兽蹲踞在那里。小镇上悄无声息,一点光亮也没有。只有镇外一百多米的路边有一座孤立的房子,门前挑着一盏纸灯笼,那就是这个小镇子唯一的一家杂货铺。别人都挂红灯笼,而他家却挂白灯笼,那惨白的灯光,在这深夜显得阴森森的。夜已很深了,杂货铺早已打烊,上了门板,不用猜,老板也早已进入梦乡。‘说不得,只能再把老板砸起来了。有什么办法呢?没烟我就写不下去呀??????唉,那么多的??????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唉’,他边叹着气,边断断续续地思索着,向小杂货铺走去。
小杂货铺门前那盏白纸灯笼,好像也怕冷似的,在深夜的秋风里瑟瑟发着抖。一团清冷的光映射在墙上,往上照的光被屋檐遮住了,远远望去,那房子像没有屋顶似地,显得怪异、恐怖。灯光虽然微弱,影影绰绰能看见脚下的煤渣路,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杂货铺门前,刚敲两下门,窗上的一个小窗开了,露出老板那张狰狞的脸。不知是老板没有熟睡,还是有意在等着他,反正窗口打开的非常及时。老板面貌极其丑陋,驼背跛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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