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气,树木凋零,枯叶零零星星地飘落在湿冷的官道上。
夜雨凄迷,昏惨惨天黑云淡,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冲破了层层雨幕,两名精悍的骑士腰挂弓矢佩刀,身着玄色劲装,一路于车前开道,马蹄如铁,溅起阵阵水花,古旧的青石板路在雨水的冲刷下呈现出暗暗的墨青色。
远处,城门大开,斜风冷雨中,守城的兵士屹然伫立,如静止的铁枪。
狂烈的马蹄声如逼近的滚雷,一道黑色的人影忽喇喇从路边冲了出来,悍然不顾地扑倒在马车前,舆马骤然停止,车厢内隐约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呼,当头的骑兵猛然勒紧缰绳,马儿高高扬起前蹄,发出响亮的嘶鸣。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冲撞上将军车驾!”卫兵厉声诘问,他端坐马上,手按佩刀,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倒在三尺之外的人。
“小人乃是前长风校尉季云鹤,大胆冲撞将军车驾,实乃有事相求!”空中掠过一道电光,照亮了跪在雨中的人,他满头雪发,形容苍古,一身破旧的麻色衣襟紧贴在干瘦的躯体上。
“何事?”车厢内低沉沉传出一个男音。
“求将军开恩,饶小儿一命!”
“你的儿子是谁?”
“扶风郡尉季子然。”
“原来是扶风郡尉,”车内传出的声音有一些冷冽,但依旧无波无澜,“季子然私自挪用军饷,犯了盗军之罪,按律当斩,阁下对此可有疑义?”
“将军……小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又家道中落,一贫如洗,还望将军开恩……开恩……”老人以头抢地,连连叩首。
“律法不徇私情,看在阁下的面上,兵部未罚银以作赔偿,已是宽容之至,还望校尉好自为之。”
“可是将军……将军!”老人在雨中呼喊着向前膝行数步,又重重将头磕在青石板路上,可惜无论他如何哀求,车厢内的人再也没有回应。
开道的骑士仿佛得到了命令,他们催动马匹,车驾立刻绕过了官道中央匍匐的老人向城外驶去,老人无奈地抬起头,目送车驾远去。
阴寒的夜雨将他单薄的衣衫淋得湿透,渐行渐远的马车里有人撩开了帘子,探出头来张望。
那是一个脸罩轻纱的美人,一双妙丽的眼睛明媚而多情,她望着雨中的老人,充满了怜悯的神色,许久没有将目光移开。
“外头雨冷,不要看了。”车舆内,军官低声催促。
丽人这才放下帘子,缩回他身侧,她的额头和发髻已经被雨水淋湿了,正取出丝帕轻轻擦拭。
“那人都这么老了,你待他会不会太严厉了些?”女子的语声如珠似玉,带着飘飘摇摇的尾音,似水如歌一般送至军人的耳畔。
“军法不得违抗,我若是开了先例,往后如何御下?”军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木然,他坐在阴影里,银色的铠甲在黑暗中幽幽闪着冷光,“他的儿子偷了三千两饷银,至今去向不明,我知道他家境贫困,已自掏腰包替他将饷银还上,难道还不算仁至义尽?”
美人听罢,莞尔一笑,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将头靠在军人宽阔的肩膀上。
“你的手很凉,”他展臂将她搂在怀中,“还冷吗?”
“不冷,”丽人摇摇头,一双妙目含光,“有你在,我怎么会冷?”
此次他出征归来,一回城便被召入了皇宫,她思君心切,匆匆赶去宫外的小道上等他,谁料天气骤变,冷风袭人,她一身春衫薄袖,被冻得瑟瑟发抖,他见了虽然气恼却也不忍责备,只是一言不发地解下大氅披到她身上,将她裹了个严实。
马车已渐渐驶出了城门,轻快地奔驰在宽阔的城郊大道上。
这里是雩之国的都城,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城郊的山庄。
遥玦山庄离皇城委实是太远了,那里寂静得叫人心生凄怆,从没有纷至沓来的宾客,更鲜有过路的马车,地上的落叶仿佛也厌倦了那片寂寞的土地,稀稀拉拉地跟着北风飘行,唯有东面的高山上,风清寺的钟声依旧准时地迢递而去,一重接着一重。
车马约莫疾驰了半个多时辰,远处隐隐现出了灯火,夜雨淅淅沥沥地停歇了下来,沿路松林成翠,古树成荫,车内的丽人安心地舒了一口气,长叹道,“终于到家了……”
乌头大门气势恢弘,车马缓缓在门前停下,丽人裹紧了氅衣,提起一盏精巧的琉璃风灯,扶住车辕,轻盈地跳了下来,随之而下的是一名昂藏挺拔的戎装男子。
灯光照亮了两人的侧影,美人的身段清瘦又高挑,却只堪堪到军人的肩膀处,两人一前一后往庄内走去,马车复又按着原路向都城飞驰。
“你是不是受了伤?”丽人提灯款款而行,她回眸望他,“方才我抱你的时候,闻到了血腥味。”
树影摇曳,军人的面容依稀可见,她看到一双阒静明亮的黑眼睛正专注地望着她。
“小伤而已,不碍事。”
他的嗓音非常好听,低沉又醇厚,只是语调很平,没有情绪。
“既然无妨,那就随我走吧。”女子笑盈盈地提着琉璃风灯,袅袅娜娜地走在男子前头。
军人的身材高大而瘦削,他的仪态峭拔,步伐轻捷,虽然穿着染血的盔甲,却没有半点杀将的气息,这个人几乎是沉静的,不知是不是习惯了谨慎,他的脚步很轻,但稳而不乱,举手投足从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个姿态都稳固缜密如汤池铁城。
引路的丽人时不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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