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虽然全军主力伤亡不少,他们总算杀出了重围,直奔皇城而去。
白华帝大喜过望,他立刻犒劳三军,lùn_gōng行赏,当日便传命大设宴席,以慰军士长日奔劳苦战,大小三军尽皆受封,人人手拿御赐美酒,放怀举杯,欢欣雀跃。
这支胜利之师连月来在鲜血与阴谋中挣扎,一路淌血归来,劫后余生的战士们刚刚失去了成千上万的战友,浑身负伤,有些甚至再也不能骑马握剑,从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对于身外之物往往会展现出超然的淡漠,他们面对荣华富贵时,心里竟不似平常那般激动,唯一的执念便是与家人团聚。
上颢如今已经官拜正三品,只比上铭差两级,他又年纪尚轻,不好擢升,于是苏昂赐给他紫服玉带,黄金千斤,又有绫罗彩缎,美酒馔玉,成箱成匹地抬入府中,王侯大臣纷纷前来道贺,整座府邸又一次呈现出张灯结彩,门庭若市的景象。
军人脸上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而发炎,起初整张脸都惨不忍睹,过了三四天才有好转的迹象。
上颢自从回府后一直都闭门谢客,倒不是因为脸上的伤,而是他每次打完仗,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变得非常自闭,连上老将军也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上颢回府当晚,曾无视仆从们接二连三的阻拦,径直冲进了上隽的书房。
进门前,他便听见了里头的争吵声,上隽正勃然大怒,破口大骂着什么,文素音则微弱地辩驳着,细柔的声音宛如黄莺在狂风暴雨中啼鸣。
上颢冲进去的时候,文素音正满脸泪痕,衣衫不整地立在桌案边,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见上颢突然闯进来也顾不得礼节,捂住脸飞快地跑了出去。
年轻人的戎装上散发着血腥味,他刚下战场,满面血污,脸上豁开一长条口子,在夜色里显得十分狰狞,他盯着上隽,怒火在一双黑眼睛里燃烧。
“如果你要杀我,拿上刀,穿上盔甲,直接与我决一死战,我乐意奉陪!可你为了一己私欲,殃及无辜,让一万多人命丧黄泉!堂堂左将军既然视人命如草芥,为何自己却敛身匿迹,在战场上连个头面都不敢露?”
他的声音宛如戛玉敲金,字字都铿锵有力,上隽察觉出弟弟的眼神中有一股想要将他大卸八块的狠劲,心里先是一慌,可紧接着便平静下来——他的父亲还没死,上颢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于是,上隽坐在椅子上从容不迫地一笑,他今天难得没有喝酒,神志非常清醒,所以他接下去说出来的话再也不能归结于酒后胡言了。
“打仗嘛,死个万把人是常事,弟弟打了那么多年仗,怎么还是看不透这一点呢?”他懒洋洋地开口,这副好逸恶劳的模样在喜欢他的女人眼中是意态疏懒,轻狂不羁。
上隽说着,眼里泛起一丝讥讽,“上颢,你跟你娘很像,不管吃了多少苦头,心里总抱着一些清新隽永的念头不放。她对那百无一用的书生忠贞不渝,不肯接受我爹的恩惠,连个笑容都不愿给,可结果呢?不还是死得那么早吗?至于你,你大可以派遣手下的兵将来暗算我,可你从来不,因为你把人命看得太重,从不肯伺机利用,但是你要知道,在兵连祸结的年岁里,最廉价的东西就是人命。”
他说着,从椅子上起身,慢慢绕过桌案,“你可以说我是奸佞小人,但如今世风日下,唯有顺应世道,才能步步高升,英雄都是应运而生的,至于诚实正派,赤胆忠心,其实并无用处。你看,我高居庙堂,只要挥挥手,便能让你浴血奋战,而你呢?你的军职比我高,打仗比我厉害,却也不得不受制于我。”
“如此说来,你成了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了?”一行鲜血从军人眉角的伤口处淌了下来,他的脸上血迹斑斑,目光却又冷又亮,“既然你自以为是个顺应世道的人才,那我问你,这么多年来,你做成了什么事?你上过几回战场?立过多少功勋?除了那班酒肉朋友,军中又有多少人敬重你?”
上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征战非我所长!”
“好!既然征战非你所长,那你可会写诗?可会作画?”戎装青年咄咄逼人,“你可曾有过箴言高论?除了损人利己,滥施职权,你还知道什么?”
上隽气得浑身发抖,一时竟无以辩驳,他面红耳赤,又羞又恼,上颢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狠狠撞在墙上,咬牙切齿道,“从小你就想置我于死地,可时至今日,你成功了吗?”
说罢,他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刀,划破了上隽的脖子,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左将军只觉脖子上一凉,紧接着又温热起来,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再也顾不得面子,战战兢兢地开始求饶。
“这种时候,你还觉得人命轻贱吗?”
说罢,上颢收起刀,将对方狠狠地掼倒在地,再也没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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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云檀,她照旧在皇城内招摇撞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上颢率军回城的时候,她就站在人群里远远看着他,跟出征时一样,此次归城也是在华灯初上,人声鼎沸的夜色里。
他的脸受了伤,流满了鲜血,她几乎认不出他来了,看着他策马徐徐行进,表情仍旧是肃肃穆穆的,既看不出得意也看不出骄傲。
云檀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全身发热,泪水不自禁地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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