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时整,警报汽笛喇叭都拉了,但十分刺耳,101响之礼炮则未听见。均臣他们几个人在十二时轧回,大家得到印象是,人多炮多灰多。下午均臣与梁小萍又往南市玩城隍庙。城隍庙里竟然遇到小毛,原来前四日夜毛被母责备,所以一怒跑了,住在她姨母处,昨日下午其母才叫人去召来,小毛说,瑞发与对方离婚正在谈判中。而她月经五十余日不来了,很耽心,说有生了怎好?并且叫均臣想法,在均臣盘问之下,才知他们在十余日前又发生第二次的事!均臣听了,心里暗暗叫苦,也只有劝她放心,别多想。
晚上均臣与梁小萍又轧南京路,轧到很晚,小萍说,小麟介绍他入《宁波日报》编副刊《海角》,上个月二十一日已出版,是纯小报作风,小萍准备把它推掉。小萍又说起重庆的许多黑幕,然后他们一路讨论着《论联合政府》。因为太晚,所以小萍今夜睡均臣处,谈了许多关于桃色的。因为全生睡在地下面,小萍不安极了,马上要归去,真使人光火,均臣真有些怪他娘娘腔。
新出版书很多,均臣整天忙得无从看去,老是没有定似的。想不起周前发给《新生》一稿叫《邻居太太们》,骂太太们好赌忽视家庭教育的东西,今天倒是登出来了,均臣也有些高兴。前天包克华来,说均臣有二篇文载《七天》第三期,同时又要均臣替其写苏联将领传记。待小萍和全生睡下,均臣便开始写稿,一直写至三时。
晨起七时半,算是特别迟了。上午均臣先至银行结账。路上看到报纸号外,说《新华日报》编辑李少石被士兵击死,传是起于误会。近来时局非常紧张,国共谈判进行中,共軍已开始推入退入江北。《建国日报》、《宁波报》等均停刊。《时代》的《新生》副刊说在被检查。听说近日特工颇多,一青年团团长系共党被捕,团员也全部被捕。
均臣路过一商店,内去买袜子,结果每双价二万至九万吓了他一跳,结果没买。到处商店物价大涨,袜子每双非五、六万不办,米也涨至近二百万,黄金也要一千八百万伪币。涨价原因,为官方宣称美金升至二千比一之说。出了商店,均臣又往《时代》杂志社去收《新生》的稿费,得洋五万九千元,分别为《扫除垃圾》二万一千,《邻居太太们》二万四,《罪与赃》一万四千。《七天》四期过些天就出版,内有均臣的前作《胜利以后该怎样》和《什么是英雄》二篇,但均臣并不满意此二作。拿了稿费,均臣又进了不远的《生活》书店,内有什志多种,有许多人在阅读。
下午,包克华、少麟、小萍、姚爱森等均陆续来均臣处开研究会。包先发言,他说,均臣的《中心人物》及《抗战胜利第一年的几句宝贵的话》,写得很好,他已交给(《七天》编辑杨钦,准备刊在《七天》里。他又接着说,外面颇须稿子,建议本星期三各会员交稿二篇,小组会在每周三举行一次。同时他又主张下次讨论“恋爱问题”。均臣先是受了克华的表扬颇得意,便接了句玩笑话:“国是当前,还有心思恋爱么?”,但克华看来似乎有些认真了,说道:“我在朋友方面,可以大量牺牲的,但其量若超过限度,则不可的了。”均臣显得颇尴尬,不过一句玩笑话,如何就过度了呢?于是沉默不语。
包克华有事先走了,临走时邀请大家明晨去华联参加歌咏班。待克华走后,小麟悄悄说:“听说包此人从前系苏北叛徒,出走后,在《新中国报》混混,其父曾与他隔绝,很穷,冬着破棉袍一件。后来又替日人收买物资,自着日军装,人皆见之。《新中国报》中曾有苏北方面五人被捉,恐与包有关。”均臣听后吃了一惊,这时,小萍接着说:“此后文会实难维持,此等小丑也放来领导我们!此人本来是行踪可疑,吝啬可卑,据说在廿龄时他已驰骋文坛,多么可惜,他竟如此没落。”均臣听在心里也十分狐疑,不过他记得萧洛曾说包克华是自香港入上海再入江北的,人很好,在苏北很肯教萧洛作文,从不发脾气,云云,此外萧洛也不细说,恐有替包守秘密的意思。
一大清晨,小麟就来叫均臣到华联,歌咏班有包克华当主持,说是歌咏班,但也没有唱歌,实际上只是讨论些时间安排之类。黑隽也来了,他与均臣打招呼,并叫他去听曹聚仁在银钱业的演讲。歌咏班散后,均臣欣极与黑隽前去。他们来到河南路如意里十三号的银钱业公会,均臣有一个老乡曾在这里帮忙,他还记得此地的电话号码很奇特,是91881取“交易拔拔伊”的谐音。演讲开讲,曹聚仁已近五十,身御中山装,似一忠厚之公务人员。他所说题目叫《战争使我们想起了什么》,他从日本小说《未死的兵》说起,论到生命之倏忽缥缈,然而又说生命之意义是社会的,不是个人的,一个人虽灭之,但大众却是永远着。曹的国语很温柔有味,不过均臣不大满意其大头小尾,甚至使人想到其话系公式。
从如意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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