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抬手熄了两盏灯,夜色渐渐蔓延到屋内。苏陌揉了揉发痛的眼角,合衣躺在床上。不得不说,雨霖铃待她还是不错的,火炭食物被褥衣饰样样精致。配的仆婢小厮也足够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苏陌无声笑了笑,叹口气拿出藏在袖中的手机,手机上的日期还在走着。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够提醒她自己所处现实的东西了。
呆的久了,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前十八年的记忆才是梦境。
看来,应当早些离开这里。苏陌闭了闭眼。
半掩的窗透过些许夜风,鼓起绣艺精湛的窗帘。连窗外的明月似乎都被染了一层血色的红。
没有了喧嚣的夜生活,入夜似乎也变得很快。苏陌看了眼手机,才八点多一点。望了望窗外,街道上仅剩几。遥遥的酒旗在夜里飘着,隐隐的暗红色透过模糊的月光引过来。
这样荒凉的景色,她竟想起了初来的那个晚上。慢悠悠地搓着衣角,她回想了一下,大约也是这个时辰吧。
刚刚破过千年的光阴,独处于两个世界的交接,激动无措悲伤害怕。说什么都信,听什么都做,喜欢什么都好。自嘲地笑了笑,那忽然沸腾的无由的热恋,或许是落入熔岩的人抓住了的第一根枯木。却不知,即使抓住了,也会随之一起融于灰烬。
不如睡觉。一把拉过睡得呼呼作响的苏小。
一身染青水洗长衫自腰间破开,渐渐溢出暗红的梅花一样的血迹。
修长的手指慢慢按了按划破的锦帛,啧了一声似是极为可惜,淡漠眉宇间竟对那漫不停歇浸没的血迹毫不在意。叹一声道:“告诉你们主上,不用怀疑我合作的诚意。”
对面的黑衣身影迟疑了一下,微微挽了个剑花长剑入鞘,溅出几滴血迹。转身,黑色的衣衫一霎没入黑夜。
嗅着空中微微的血腥味,见那身影寸寸远去,青黑长眉似是极为无奈地舒展开,语气悠悠似是好笑:“你这小动作,真是半点不会掩饰。”
第二日的复试雨霖铃依旧人满如潮。据说今日那位昭青公子直接越级参加。这样明显的后门行为竟并没有人提出异议,苏陌有些奇怪,小元脸色羞红眼神闪闪回答的简单粗暴:因为他长得好看。
……果然无论在哪这都是个看脸的世界啊。等见到真人的时候苏陌才知晓这个好看是如何好看。
笙箫溅起音波,长笛尖锐破空,众人为之一凛。粉白花瓣仿佛自半空飘落而下,一袭浅白衣衫端坐案前,墨发披肩落地在衣袍上开出段段墨锦。隐于月白面具下的眉宇浅淡,神色疏离,眼睫微垂拒人千里之外。
长袖爱惜地拂过琴面,四处笙箫乐曲骤停。
指尖微挑,一段似是破碎的曲调自指端溢出,似有曲又似闲弹。屏息间,乐音渐渐流畅,忽低忽高似断非断,琴声透彻给人清净透凉之感,又像是九天之下唯我独存的孤寂。苏陌顿了顿,这个手法,是那天谢府宴请的时候……可余生说过,弹琴之人内力高强。既如此,这样一个高手又怎会甘心屈从于小小的棋院供人遣乐?
没错,棋院是个男馆。
南北朝时期男风盛行,算是古代男风最为开放的时代。且此时的男子可妆可美,不说那些大世家,就是皇族亲侍里好此风的也绝不少。在这种大实况下,世家的那些老一辈对子孙暗藏男宠的行为也睁只眼闭只眼。于是,好男风竟成了一种趋势愈演愈烈。应是而生的小馆院竟并不必传统的青楼少。
虽说棋院算是全宋出名的男馆,比那些暗门干净不少。可再怎么干净的人到了里面总也抹上了一种别样的眼光。
苏陌近乎羡艳地看着台上如谪如仙的身影。那样肆意的神态不似作伪,若不是真不在意,就是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随着一声短缓的乐音结束,台上的浅白身影自顾起身走下台去,未摘面具也并未行礼,像是台下的人形同虚设,他仅仅是为了随性弹了一曲而已。
全楼的人对这样无礼的行为竟毫不在意,似乎他本该这样桀骜。痴迷地看着那身影漫步下台,寂静的落针可闻的厅内才渐渐躁动起来。有暗在隐蔽包厢的中年或少年的权贵暗暗低叹:得闻昭青一曲,不负此行矣。
苏陌低声赞一句:“君子世无双。”
就连容玉都忍不住软软叹道:“真真是百年难得一奇才。”
林桥源看着苏陌笑了句:“这位可是比我都难得一见,你有耳福了。”又调侃似的笑了笑:“更有眼福。”
一旁的程梦似笑非笑的细长眉眼波光潋滟地扫过来,语气轻快:“听桥源公子这样说,程某真是心酸之极啊。”
林桥源顿了顿当他玩笑。苏陌却注意到了他有些发白的唇色,犹疑道:“程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程梦啊了一声,浑不在意笑的轻浮散漫:“无碍。不过是被只野猫挠了下。”
容玉啧啧,面上带着暧昧模糊的笑:“野猫?真不知是怎样的猫儿才碰的了程大公子呢。”程梦挑挑眉笑着竟未反驳。
有了昭青公子的珠玉在前,后来的舞曲也不甚有惊艳。不过苏陌特特注意了下那个城外遇到的女子,从舞姿能看的出来很努力。若是没有先开始的曲绝调,她必将是最出众的人之一。其余之一也有之前那因长相留下的一个姑娘,而且……这两人跳的舞又完全一样。这回所有人都察觉了不对劲,容玉却闲闲靠在椅子上,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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