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心头又是一阵发酸,硬了硬心肠嚷道:「你边儿上歇着,俺给你锄!」
说罢两个大步迈到表嫂前头,从肩上甩下锄头来,「噗噗」地往手心里吐了两口
唾沫,搓了两下便握着锄头把子舞动起来。
「莫要!」表嫂轻声叫,慌慌张张地朝坳口里看了看,暮色晕晕沉沉地笼罩
着整个山坳,天就要黑下来了,除了他俩再没有一个人影。她不敢盯着铁牛那宽
阔得像堵墙似的背影看,垂着头低声说:「莫要!……被人看见了嚼舌根!」
「嚼他娘的舌根!俺没干亏心事!」铁牛粗声大气地嚷嚷着,像跟谁斗狠似
的,高高地扬起锄头来,闷哼一声砸在地里,翻起来老大一块泥土。
「唉……」表嫂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到地埂边上坐了下来,一边警觉地看着
坳口,一边斜着眼看他锄地。半个月没下一滴雨,地面都干结了,可铁牛的锄头
像刀子一样锋利,像锤子一样沉重,每次重重地砸在泥土里都使她的心坎儿震颤
不已。
铁牛翻地就跟走路一般稀松平常,直直向前移动过去,没多大会儿就翻了半
块地。晚风从坳口上扫过来,又从地里扫过去,吹得他的背心凉巴巴的。坡脚的
村子里开始亮起了零零星星的灯火,这时候,翠芬该是煮好了晚饭,独自坐在院
门口的石凳上,眼巴巴地看着村口等他归来了吧?
表嫂披散着头发,默默看着铁牛锄地。铁牛的锄头扬起又落下,背影渐渐地
走远了,变模糊了,传过来的低吼声像闷雷一样是那么沉,听着是那么的带劲。
男人就是男人啊!干起活来,女人永远也比不了,她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几次想
开口叫他停下来,可一想到他那张蛮横凶恶的脸,却又没了叫喊的勇气,「罢了
罢了,咱又不干亏心事!谁爱嚼舌根就让他嚼去!」她心里这样想。
早些年,丈夫也是个干活的好把势,那时候铁牛还是个半大小伙子,经常跑
家里来给她要肉包子吃。那年冬天里,丈夫得了那要命的风寒,瞧了多少巫婆神
汉也调伏不了,转眼间无常鬼到,生生将她的男人从身边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也就是那时,她才惊讶地发现铁牛长成个大男人了,比那死鬼还男人的男人!
快两年了,铁牛见了她还是很不自在,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表嫂不知咋地就
突然想起这事的缘由来,心里就闹腾得慌:两年前,那个夏天的傍晚,她早早地
安顿了孩子,趁着暮色的掩护摸到小河湾里去洗澡,在岸上刚刚tuō_guāng了衣服,铁
牛就背着一背尖尖的青草沿着河岸那头「吭哧」「吭哧」地直奔过来,吓得她脚
下一踏滑,「噗通」一声便栽倒在了冰凉凉的河水里。唉!铁牛这个憨怂!愣是
扔掉背上的草扑通捅地跳进来,在水里搂着她鱼滑的身子呼喊救命,吓得她赶紧
捂他的嘴。打那以后,两人心头便落下了隔阂,尽管谁也没有向第三个人提起过,
只是远远地见了就赶紧躲开,实在躲不了也都低了头不说话。
想必他现在还记得的吧?表嫂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到有些不安起来:在这夜
幕沉沉的坳口上,这样黑的天,自己一个寡妇单独和一个大男人呆在地里,要是
……发生点啥事情说得清?她想了想,终于忍不住朝影子的方向叫出声来:「铁
牛!天都暗下来了……一时也锄不完哩!咱还是回去……」
「快了,快了,」铁牛扯开大嗓门朝她嚎,声音在暮色中远远地传开了去,
「马上就好了,就这块地,干完就走咧!」
长长的一句话,表嫂就听见了一个「干」字,心坎儿一颤,那重重的嗓门
「嗡嗡」地耳边久久地回荡,怎么也挥之不去!她募地觉察到大腿根……那东西
里有点发痒,脸庞儿就在夜色里滚烫起来:自己是咋的了?竟没边没际地瞎想!
黑黑的天色直压下来,压得铁牛喘不过气来,压的他的身子直打颤,这双手
似乎不再听他的使唤,虽然在一下一下的锄着地,心头像煮沸了粥一样翻腾开了:
两年前那个夏天的傍晚,表嫂那白鱼似的身子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而现在她就坐
在身后的地埂上,「可她毕竟是自己的表嫂呀!」铁牛回头看了看,那模糊的身
子依旧那般诱人,一时间胸腔里闷糊糊地难受,喉咙里也干燥燥地发痛,「不好!
再磨蹭下去,怕真的要出事了哩!」他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赶紧回头狠命
地锄起地来。
还没锄得几下,身后便传来表嫂「啊啊啊」的惊呼声,铁牛心里一惊,扔掉
锄头飞奔过去,扯着在地里蹦跳的女人连声问道:「咋了?!咋了?!」
「蛇呀!蛇……」表嫂指着地上颤声说,一条长长的黑影倏忽间便没了踪影,
她钻到了铁牛的怀里,身子害怕得发抖。
「莫怕!莫怕!这季节蛇多,俺今早也碰到一条……」铁牛颤声安慰着她,
他也忌惮蛇这种东西,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身子,越搂越紧。地里的蛇不见
了,可怀里的女人却像条柔软的蛇一样缠着他。
谁也没说话,都喘得跟刚从水底冒出头来一般。鼻子底下便是表嫂的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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