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你手上的布给我看看伤口。”父亲转头对我说。
“这到底是什幺回事?”母亲惊疑地问。
父亲望向她,眼神複杂地说:“因为厢房现场里有一堆玻璃不合常理地碎在房中央,断片处还勉强看到血迹,小轩说他救火时被玻璃割伤了手,你见过有人拿玻璃片去救火吗?”
母亲愕然望向我。
“刚好体育老师被玻璃差点刺瞎了眼睛,刚好他们事前曾经吵过架。”父亲停了停,一拍桌子喝:“他妈的都给我说清楚是什幺回事!”
大家被他的暴喝吓得跳起。
“你为什幺要放火烧我的祠堂!”周太公气得发抖,操起拐杖敲向体育老师。他已经足够老,什幺也不重要,只有祖宗的荣光与灵位才最值得的重视,谁要放火烧祠堂,他就要拚命!
体育老师穷于招架,发恶指着我和陈医生道:“你问他们!你问他们!”
我扶着桌子才能站稳身体。不说不说还须说,但怎幺能说?
“是我不小心碰掉蜡烛引起火灾的。”陈医生突然出来顶罪。“怕被怪罪,所以不敢说。”
体育老师愕然望着我们。
“我愿意赔偿一切损失并重建祠堂。”陈医生唯恐太公的拐杖从天而降,连忙许诺。他的经济能力确可以做得到,还可以做得更好。
“你以为赔钱重修就行了吗?我周家历代先贤的画像全部付诸一炬,怎样赔?”太公痛駡,但他的“无影棍”倒没有施展出来。说到底祠堂烧了已经成事实,既然有人肯认罪并承诺重修,总算能向祖宗有所交待,他的气也没那幺大了。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最严重的烧祠堂事件已经解决,相信不会有人再追究了。
“失火的事情也就罢了,那伤口怎样解释?”父亲望望我,又望望体育老师。
原来是我想得太天真,噩梦原来没有过去,只怕永不会过去。
“你说清楚,一字不漏地说清楚!”父亲慢慢地走向我。
我动不也敢动,由他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是不是你插伤了他?”他沉声问。
我不敢答,因为他下一句肯定问为什幺,我无法回答的为什幺。
父亲回头瞪着体育老师,喝道:“你说,是不是!”
体育老师被他的炯炯目光看得怕了,缩了缩身体,点点头。
“为什幺这样做?”父亲问。我即使不抬头也知道他在问我。
往下的一个个为什幺会接踵而来,我不能回答,我怎幺能回答?
“既然做得出为什幺不够胆承认?”父亲怒意渐浓。
“不关他的事,是体育老师……”陈医生再度开腔。
体育老师猛然跳起来反驳:“关我什幺事?是你们自己……”
“是我插伤他的!”我尖叫着制止他两人互相揭发,这样揪下去的结果将是我最害怕被揭露的真相。
“你还算够胆承认!”父亲一字一句道。
是,我认,我全部招认!我闭起眼睛,咬咬嘴唇。
“我痛恨体育老师揭我的私隐,累我差点被打断手,所以拿玻璃片要刺瞎他的眼睛!”我抬起头,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扑”一声,桌子角被硬生生地切掉一块,月饼等物掉了一地。
“小轩!”母亲和陈医生尖叫。
我盯着陈医生。
不能说,一句也不能说,死也不能说!
我不要父亲让父亲知晓,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只要他能快乐和开心地活下去,所有痛苦和委屈就由我来承担!我愿意一力承揽!
“先前的事情我本来打算不再计较,怎幺说都是我这个爸爸一向没好好照顾和教导你,但想不到你竟不知悔改,还心肠歹毒地去报复,我真是养出了个好儿子!好,很好!”父亲紧握的拳头格格地响。
母亲大惊失色,想扑过来。
“你给我站住!”父亲向她怒喝。
“小轩。”太公忽然问:“你是不是被逼的?说啊!”
我抬起头。
每个人都紧张地等候着我的回答。
我望望陈医生,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再望望体育老师,他脸色苍白,凝神戒备。只待我说的话稍有不利于他,他定必跳起来为自己抗辩,届时一切真相将公诸天下,我费尽苦心掩藏的事实将曝晒人前!我永远不要这一切发生,我永远不要让父亲声名蒙垢,那怕是要付出生命代价,也不要让我爱的人痛苦!
“太公问你话为什幺不答?”父亲喝问。
我望着父亲,他眼中藏着一丝温暖的期望,可惜,我要辜负他的关爱了。
“我是自愿的,没有人逼我做任何事。”我木然回答,将自己推向绝境,心痛得如剖开两半。
父亲眼中的温暖渐渐冷却,冷如寒冰。
“你明知道我会怎样对你,也明知道后果,你为什幺还这样做。你说!你说!”
“因为我恨他!”我咬牙回答。这是事实,我恨他!
“就因为你恨你就丧心病狂地做坏事?说因为你恨就连人性道义也不要了?就因为你恨就连我这个爸爸也不放在心里?”
“不是!”
“那为什幺?你说!为什幺!”父亲捉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发狠地摇。
我无法回答他每一个为什幺,也不能解答他任何问题。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他突然放开我,站起来对体育老师说:“我会儘量补偿你的损失的。”
我的心开始沉下去,一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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