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块被暂时荒废的土地,成了附近一带租客的乐园。他们大都和弈天一样住在厨房、卧室、卫生间加起来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过着蚁族蜗居的日子。他们的住宿环境既然如此,饮食条件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临近的人便将这片空地当成了自家的菜园,种上各种容易成活的叶菜,邻里之间相互交换,从而应对这座城市高涨的物价。
片刻的功夫,弈天已经奔跑到了林子的腹地,站在一个简易搭建的棚子底下避雨。等他拉起戴在头上羽绒服的帽子时,棚子木板做的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来。只见那人面容倦怠,上身披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坐在一辆破旧的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
“来了?”棚中的人笑着说了声,便招招手,示意弈天进来。
“嗯!大伯,您最近身体可好?”弈天说着便拍拍外套上的雨露走了进去。进门的时候,他的鼻子动了动,似乎有些酸楚。环顾这个房间,除了阴暗的墙角下摆放着一块灰黑的毛巾和一个破旧的铁皮脸盆,便是一地凌乱的易拉罐。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老人笑了笑,不知从哪摸出一个苹果来,递给弈天:“拿去吃吧,我看你一大早赶来,一定也没吃早饭。这是昨天修车的一对小夫妻给的,我吃了一个,这个留着给你的。”
“不用了,大伯,我吃过早饭来的!”弈天连忙推却,同时望着苹果腼腆地笑了笑。
“你还跟我客气了?吃吧,跟我客气啥。”老人见状,两手从毯子下伸了出来,摇着轮椅到了弈天身前,把苹果塞到了弈天的手里。
“嗯。谢大伯!”弈天推搡不过,便接了过来。话说回来,一大早起来肚子空空如也,见到这个红彤彤的苹果,确实有些嘴馋了。
“吃吧。”老人又说了声,弈天这才拿起苹果咬了一口。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老人说着侧过身去,拉上了木门。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墙上的一面小窗户隐隐透着些光亮。不过,随着木门的合上,房间里的温度像是一下子回暖了不少。
弈天咬了一口苹果,嚼了嚼之后说道,“前几天找了一份兼职,时常会有些零工,能赚到一些生活费。”
“那就好。”老人说着拍了拍弈天的肩膀,“父母不在身边,要学会照顾自己。过完新年多大了?”
“满二十了。”弈天说着眯起眼睛笑了笑。
“对了,大伯,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些奶糖过来。”说着,弈天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拉开外套的拉链,从内袋中掏出了一袋用红色塑料袋层层包裹着的奶糖递给了老人。
老人患有低血糖,时常会出现严重的低血糖反应。而老人举目无亲,放眼整座城市又只有弈天这么一个说的上话的熟人。再者说来,低血糖又是一种需要有旁人照顾的病症。所以只要一有空,弈天便会来老人住的地方,带上点吃的东西给他。
“你上次给我的还没吃完呢。”老人和蔼地笑了笑,继而接过袋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床底下的一个铁盒子里。而那所谓的床,也不过是一块木板加上几块砖头简单拼凑起来的。
“大伯,过几天韩瑜就要搬到公司去住了。到时我来接你去我那儿住。我那儿暖和。”弈天说着,扶住老人的轮椅。
“不用了,我都一大把年纪了。那哪还在乎住在哪住得暖不暖和?再说了,我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去你那儿你的房东会愿意?”
“没事的,我可以和她说。”
“不了不了,我往后剩下的这些日子,就在这儿度过了。”老人摆了摆手,裹紧了身上的军大衣。
听老人这么说着,弈天又抬头环顾了一眼这个仅有轿车车厢大小的棚子。棚子顶端的塑料雨篷布上传来阵阵雨滴溅落的声音,有些许水滴从风化的裂隙中渗透下来,落进红砖铺成的地面缝隙里。棚子里堆积着老人捡来的压扁了的易拉罐,上面散落着几叠发黄的旧报纸,一些自行车破旧的零件散乱地落在木门后,心中不禁泛起一真酸楚。
“以后没什么事啊,就别过来了。我没事修修自行车,收收废品,还是能照顾自己的。重要的是你,年纪轻轻的无依无靠,赚钱要紧,别耽误了。”老人说着,叹了一口气,满眼怜惜地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青年。弈天没有作答,依旧咬着苹果,单纯地笑着。
正说着,老人从床板上皱皱巴巴的棉被下取出一包用红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里面是一些各式面额的纸币,伸手就要递给弈天。
“大伯你要干嘛?”
“不,我不要!我有事先走了!”话落,弈天便迅速地推开了老人的手腕,拉开门冲入雨中。
老人怔了一怔,望着快步消失在雨帘中的男子,默不作声,握着塑料袋的手却更加颤抖。
“唉——”老人站在门口,望着雨帘中消失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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