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一片死寂。
荆词已经累瘫得昏睡过去,躺在王宅断壁残垣外。所幸今日无风,隔壁的萧府未受大损,萧母劝不住荆词入萧府,只好命丫鬟守着她在一片乌黑的王宅外过夜。
突然,乌鸦从树上飞起。奴才阿远被惊醒,一道亮光反射到荆词脸上。来者一身夜行衣,出剑快准狠,目标是脸色苍白睡过去的女子。
“小娘子我保护你!”阿远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档不了几个来回,此时荆词猛地睁开眼,眼看利剑挥向脖子……
幸好,偏了方向……
刺客的肩膀上突然被一支箭射中。
荆词和阿远以及萧府的丫鬟们趁机逃离,不料此人顽强,背着伤口一路追了过去……
几人迂回跑到萧府后门,只见萧母手拿弓箭,肩背包袱,早已在门口等候。见荆词来了,二话不说一把拽住她朝府内走去。
“你们去后花园。”萧母冲身后几人道,声音颇紧张,一边拉着荆词大步往前门走去。
萧母慌忙地将大门打开一条缝,把包袱交给荆词:“照你阿爹的嘱咐,快离开洛阳。”
门外早备了一匹马。
荆词声音沙哑,一副颓然,“荆词谢过萧婶婶救命之恩。”
萧母蓦然落泪,使劲儿摇头,一脸不忍心地摆了摆手,待看着她骑马扬长而去,萧母才迅速关上大门,擦掉眼泪,假装平静、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后院。
王家走水,要了二十几条人命,一时之间成了整个洛阳大街小巷的闲话谈资。
…………
风尘仆仆,赶了两日。
这两日风餐露宿,吃尽苦头。荆词虽仅是十五岁不知世事的丫头片子,但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家中大劫是大意走水那么简单,况且阿爹身上的伤可疑,她又被人追杀。
一路向南,提心吊胆观望了两日,算较为安全了。
某个小地方的邸店。
荆词下马,一副倦容,将马交给小二,尔后入内。
“店家,给我一间房。”她的头发和衣裳皆沾满了尘埃。
“好咧,请问客官是否需要沐浴?”小二接待客人无数,眼尖得很。
“劳烦准备一下。”
“好咧,客官楼上请。”
第一次住店,荆词十分谨慎。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又是特殊时期,整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原本无忧无虑的少女,经历了这些事后突然老道了许多。她不敢想太多,只想一个劲地奔往目的地,或许是心里仍旧不敢接受那些残忍的事实。
这一夜,辗转反侧,床榻不停地叽咕叽咕响,陌生的环境,奇怪的味道,使她难以入眠。
咚——咚!咚!咚!
已经是四更天了。
更夫声音渐渐小下去,睡意才迟迟袭来……
这两日实在疲惫,一夜里草木皆兵,再睁眼,已是巳时。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收拾包袱下楼结账,顺便吃饷食。
荆词不敢耽搁,饭后立马上路,快马加鞭。
店家还算厚道,将马喂得饱饱的,跑起来矫健有力。
…………
不过花了大半日,已跑了近两百里,到达江陵城。
今日初七,既是乞巧节,又是当地赶集的日子,集市内摩肩接踵,各种叫卖不绝于耳。荆词牵着马,穿过人山人海,在一个馄饨摊停了下来。
“客官吃点儿什么?”掌摊的是一五大三粗的汉子。
“一碗面。”
“得嘞——”
今日人多,摊铺内的位子被坐满了,其中不乏逛集市等歇息之人,但大多三俩成群,占了一桌。荆词望了望,倒是有一处只坐了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尼姑。她将马绳绑好,朝尼姑那处走了过去。
荆词朝其微笑示意,尼姑亦笑着点了点头。
摊主娴熟地抓起面甩进锅里,取碗、放料、盛水……一气呵成,劲儿劲儿,没几下便把热腾腾的面端上桌了。
“谢谢。”荆词伸手去腰间摸钱袋子,却怎么也摸不着,低头一看,发现腰间早空空如也。
“嗯我的荷包呢?”
“客官的荷包不见了?”放下面条的汉子未走,歪着头盯着荆词。
“刚、刚刚还在呢,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小的看您还是找到荷包再吃吧,荷包比较重要。”汉子二话不说伸手端掉刚放下的面条。
“你——你怎么这样——”荆词眼睁睁望着他把碗端走。
“阿弥陀佛——”对面的尼姑看见了全程,“这位郎君小小年纪便在外奔波,请施主发发善心让小郎君吃了这碗面吧。”
“我做的是买卖,不是施舍扶贫,你行你施啊。”汉子嚷嚷,甚不乐意。
尼姑无奈,从兜里摸了两文钱放在桌上。
汉子见状,立马将面放回荆词面前。
“多谢师父。”荆词道谢,声音却微微哽咽。
纵使以前再放浪形骸,在外头玩得再野,深入闹市人间,也不曾受过这般对待。
“小施主年纪看着很小。”
“我刚过十五岁生辰。”
“看施主的着装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你的装备是远行,施主年纪尚小,怎独自出门?”尼姑虽遁入空门,却也知世间一二态。
“家中有故。”言语间不乏寒凉孤凄。
“阿弥陀佛——”尼姑慈眉善目,“小施主荷包丢了,依贫尼看,小施主今晚不如去庵中歇息一晚,待到明日再赶路,总比今晚风餐露宿来得好。”
“可以吗?”她眼中闪现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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