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柯靠在震动的车窗上,窗外已经很昏暗了,路灯的光拉出细长的线,摇摇晃晃地,像是一朵朵孤独的渔火。公交车里的照明灯还没亮,只有浅绿色的安全指示灯飘忽如鬼魅。空气里的水汽很重,这座城市在酝酿一场大雨。
南方的夏天,总会有这样一两场劈头盖脸的急雨。白柯侧着脸去看那些神色匆忙的路人,他们的身影在窗外变成一笔模糊的水彩,然后很快地被风彻底洗去。他们应该会在下雨之前找到一个避雨的好地方,然后将自己好好地藏起来。
白柯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夏秋旻,她的脸色平静,但是眼神却拼命地闪烁,迎着前窗莹莹的灯火,颤颤悠悠。其实白柯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有点冷傲的姑娘坐在同一班车上,李晋陵临走前那句“我感觉我的风令带不了那么多人啊”,还有杨毅昭莫名其妙地带着猥琐的眼神都让他觉得有点慌。最后吴卿南倒是很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道了一声“再会”,很有点黑社会砍完人依依惜别的感觉。
白柯突然很可怜那些赶过来的警车,那些警察们只能面对着情况诡异的现场面面相觑,平台官方的原则就是这样,只要不涉及到平台利益就绝对不料理后事——反正料理了也没有地方可以报销经费,想来倒不如让那些公务员去折腾看看,反正最后也只是多一个疑案卷宗而已。
所以为什么要把自己留下来呢?就算是所谓“拒绝外人”你们难道不应该把这个女生带走吗?带走廖犁书算是个什么路数啊喂?白柯觉得自己的头上有怨气升腾,他觉得夏秋旻的身边有种莫名奇妙的烦躁感,就好像有一只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脊梁骨上。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是因为这个家伙总是自以为是,不光随意地插手自己的行动,还喜欢莫名其妙地吟诗?还是单纯地因为之前在草坟群的时候自己和她不对头?白柯想不出个答案,他只有继续静静地看着窗外,额头被颠簸的窗户弄得很疼。
他悄悄推开一小缝窗户,雨的味道,凉薄得仿佛野草。
“白柯。”夏秋旻轻轻地出声,她没有回头。
“嗯。”白柯懒懒地应了一声,他也没有回头。
“是我让他么先走的,”夏秋旻顿了顿,“我有话想和你说。”
白柯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开了一枪,随便从喉头崩出来,舌尖的感觉微甜。这个宛如偶像剧告白前奏的场景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才认识自己一天不到的女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爱上了自己?白柯觉得眼前有乌鸦在飞,北方多的是这种叫声聒噪的鸟儿,停在宿舍楼的天台上叫一个晚上能让人把刚背完的近代史全部忘光。
“你……你有什么话想说?”白柯努力绷起自己的脸来掩饰他的惶恐。王嫣的影子在他的面前跳来跳去,微卷的头发和挺秀的鼻子,还有温润的双眼。自己还没来得及追逐的爱情,不能轻易地在现实的诱惑前倒下!
夏秋旻看着白柯有些发抖的眼神,微微蹙了蹙眉,这个男生从刚才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现在却像是被人打了一针鸡血一样激动。大抵女生是很难了解雄性生物面对感情时充足的内心戏码的,尤其是白柯这种单身很久的田园犬,你给他一个小眼神他都会二了吧唧地内心小鹿撞个头破血流,偏偏脸上还得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
“我……”夏秋旻突然沉默了,但是这种短暂的沉默不是因为羞涩。她原本清澈的眼神突然变得朦胧起来,阴郁得仿佛此刻窗外的天空,“我今天不是第一次见你。”
“嗯我知道……我们两天前还在钱万山见过一次。”白柯摸了摸脑袋,不是很明白这种神展开一样的对白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甲盾齐备的斯巴达战士,巴不得雅典的小枪小剑快点扎过来,但是没有想到雅典人突然丢了武器,然后就地一坐开始和他谈论起高雅的埃斯库里斯和阿里斯托芬。
可是斯巴达城邦都是乡巴佬,他们连亚里士多德都不知道,而且还很贱地不懂得沉默,“在钱万山那次我们确实是有点小冲突,不过应该不至于让你这么记……记恨我吧?”
夏秋旻对着白柯眨了眨眼睛,她正在思考如何和这个没什么文化素养的斯巴达人继续交流下去,“我的意思是,我们在那之前就已经认识了,虽然也是在钱万山……”夏秋旻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表达方式有点烂,但是又想不出其他妥贴的言语,最后只得对着白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想说的就是这些了。
白柯目瞪口呆。他以前高中的时候读《红楼梦》,贾大少爷仗着自己年少轻狂开口就是一句“这妹妹我认识的”,把林黛玉撩得编出个什么“木石前缘”的说法来哄骗自己。但白柯一直觉得在把妹事业上这种单刀直入的玄学上垒是完全不靠谱的,可是当这种不靠谱的招数的使用者是一个漂亮的少女的时候……白柯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大楼轰隆作响。
夏秋旻看着眼神完全呆滞的白柯,刚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自己又一下子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来,也难怪他很难接受。她最后只得吸了一口气,“我们很久以前在钱万山那里见过,那个时候……你带着的应该是你爷爷的骨灰?”
窗外一声闷雷,铅色的云层中光如白昼。
夏秋旻的话打破了所有旖旎的气氛,白柯的瞳孔急剧地放缩。四年前的那件事情一直困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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