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骗自己在‘救赎’,在弥补某种‘遗憾’和‘善良’?”白柯逼视着廖犁书的眼睛,“你不觉得你这种‘救赎’和‘善意’其实本身就是最大的‘恶’吗?”白柯顿了顿,“你觉得你的行为的性质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改变吗?”
“他们都是自愿的。”廖犁书突然躲开白柯的目光。
“去他妈的自愿!”白柯突然上前一步揪住廖犁书的衣领,然后将他推到墙上,“你觉得他们明白灰身灭智的代价吗?愚蠢的人在你的蛊惑下选择了一个愚蠢的答案,你不去纠正自己的错误却说是‘自愿’,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可笑吗?”
“你是在为你的爷爷朝我发火?”廖犁书斜斜地看着白柯,“没有必要吧,你爷爷也并没有被囚禁到玉铃铛里对吧。”
“我不介意你这个时候把我想得稍微高尚一点。”白柯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你觉得,你了解彼方是什么吗?”廖犁书推开白柯的手,“你不知道。而且你也不知道人的魂魄到了彼方会怎么样,这个世上真的有什么三界六道吗,你的罪业真的会让你的魂魄继续去受苦吗?你也只是纠结于一个观念而已吧,你觉得你这么做是‘善’,但你觉得你有资格定义真正的善吗?”廖犁书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我告诉你,没有!通灵师没有,令师也没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
白柯放开了廖犁书的衣领,这个长大一岁的少年辩才无碍,总是能够把话说得又清楚又明白。他说得没有错,白柯其实根本不知道彼方和魂魄之间的关系,也不明白魂归彼方意义,又或许唯一称得上意义的事情是那个老人说“魂归彼方”的安详,让人觉得留恋而深信不疑的安详。
“抱歉。”廖犁书将脸转了过去,“我说这些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真的不是简单的是与非。”廖犁书将自己脖子上那条黑色的绳子掏了出来,绳子末端的玉坠已经没有了,空荡荡的,像是深夜的秋千。
“通灵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但是我不是生来就能够自如地运用它,关于通灵术的事情……是郑泽教我的。”廖犁书坐在墙下的一块磨刀石上,“小熙的全名叫做谢明熙,我们是同级的同学,在二外日语的选修课上认识的。”廖犁书想起和那个女孩一起翻阅同一本教材的时光,迟到的话座位就会隔得很远,然后就在手机上用简讯一条又一条地聊着。廖犁书记得自己学会的第一句日文是“再见”,sayonara,那一天他第一次看见谢明熙。
他突然觉得有些唏嘘,原来他们从相见就已经开始联系告别。
“然后一年前小熙得了肝癌,去年的这个时候走了。”廖犁书没有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熟练地弹了一根出来。
白柯有些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这个少年会花很多的时间,用他流利的口才将他们的故事讲述得绘声绘色,最后感动得自己的眼泪把烟蒂打湿。
但是廖犁书没有,他像是一把刀一样生生切断了过程,只留下开头和结尾。白柯看着那张沉默的侧脸,无数的故事在他的眉眼中酝酿,关于长章的,关于海和沙滩的,关于那个女孩的。
可是廖犁书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所以他跳过去了,跳过了这一段永远不可能重演的风花雪月,就像是一盘快要消磁的录影带。廖犁书希望自己忘记,又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忘记。他无法对比遗忘和铭记之间,究竟是谁更加幸福。
廖犁书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流云。因为热恋而差点挂掉的日语课,考试周前在自习室轮流占座,夜跑完冰镇的绿豆汤和蜂蜜仙草,夕阳下长得可以沉进湖水中的影子,手牵着手,就像是某个亘古的传说。剧情和所有的校园偶像剧里的爱情一样俗套。
所以,也一样幸福。
于是失去,便显得更加的痛苦。
“然后,小熙出殡的那一天,我遇到了郑泽,在小熙的病房里。”廖犁书的语气重新平静下来,“其实我看得到小熙,可是她看不见我,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间病房里,一整天都看着窗外。虽然她看不见我可是我还是想陪着她,所以我没有出席小熙的葬礼。”
“普通人的魂魄没有那么强的力量,所以看不见生命。”白柯淡淡地说。
廖犁书点了点头,“郑泽的出场很奇怪,这个人好像从来都不需要铺垫一样,他径直推开了我的门,问我想不想再和小熙说说话。”廖犁书舔了舔舌头,“很有阴谋论的感觉,我也觉得很诡异,可是我没有办法拒绝。”
“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教会我怎么将自己内景中的力量借给魂魄,让他们得以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他还给了我一块‘魂玉’打磨的玉坠,可以让小熙住在里面。”廖犁书捻起自己脖子上的黑绳。
“魂玉?”白柯皱眉,胡红莲倒是没有告诉过他这么学术的名字。
“郑泽告诉我的,暂时就这么叫吧。”廖犁书耸了耸肩,“不过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郑泽,虽然他临走前给我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他说我带着小熙生活总有一天会遇到麻烦。如果麻烦大到解决不了的时候就联系他,然后我和小熙就回到了学校,我们每天都能在一起,我感觉那个时候我们的距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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