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府书房。
刘功接过莫征手里的卷册, 递到净空案前。
书房内静悄无声,只偶尔净空翻动卷册书页,发出些许细小碎响。
莫征坐在下首黄花梨藤心扶手椅上, 颇有些拘谨, 这是他第一次上安亲王府回事。接过小厮端来的茶盏轻呷一口, 下意识地看了净空的书房一圈。
屋内只简单地摆着一张书案和几张待客的扶手椅和案几,右侧墙边并排两架楠木落地雕吉祥八宝书架, 一个上头整整齐齐地或竖或平摆着佛家几大卷经,另一个则是四书五经百家丛书和历代史册。
屋里仅见的书画便是净空身后那幅《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行笔潇洒飘逸,笔势委婉含蓄,有如行云流水。莫征见过净空写的折子,一眼便认出是他的字。
见净空看着卷册俊眉微拧,莫征不敢再多张望, 屏气凝神等着他问话。
将军府的手伸得远比他想得更长。净空看着卷册, 不自觉地轻转手里佛珠。过了好半响, 才抬头看向莫征,淡淡道:“所以, 吏部左侍郎和大理寺都认为, 江宁知府罪不致死,可以功补过?”他们这次从江南回来,江宁知府也被押解回京, 目前羁押在天牢待审。
净空心中微嘲, 他倒是见识了这些文官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便是活的也能让他们说成死的。
莫征起身恭声应道:“回王爷话,正是。”他心中又斟酌了会儿,“大理寺卿洪大人上了几次告老的折子,圣上按例驳了,想必过些日子便会允了,想来不欲多参与此事。”是怕淌了浑水,得罪了太后和镇国将军府,晚节不保。
净空阖上卷册,轻揉眉心,“那左侍郎呢?”
莫征看了他一眼,心里颇有踌躇,又想起今日所行目的,想了想如实回道:“谢大人原是老将军的门生。”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满朝上下,同镇国将军府有牵连的官员实在太多,自打郭家败落,皇帝羽翼未丰,李家愈发一家独大了。
“若我没记错,平阳伯府和吏部左侍郎刚成了儿女亲家。”主管考功清吏司的左侍郎谢文,是莫征的顶头上司。他家的次女,便是平阳伯府的长房长媳。
莫征应了声是,抬头见净空盯着自己,神色不明。莫征心中一突,大约能猜到他心里对着自己恐怕是存着疑虑的。
“你们也算是半个亲戚罢。”净空淡淡一笑,看得莫征心中发慌。
平阳伯府是站在将军府这边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莫征随净空南下,知情颇多。回来后同时受到兄长和上司的压力,难保不会屈服,况且满朝文武但凡过得去,谁不愿意卖将军府一个面子。
既然选了这条路,便没得回头。又想起莫老太太和莫衡两人对三房的一番算计,莫征往净空跟前一跪,也不提江南一事,只把今日要求净空之事先说了出来:“王爷容禀,下官今日叨扰王爷,原还有一事相求。”
见净空不语,莫征咬牙接道:“下官品级低,膝下一女按理原不该入宫。不料兄长却瞒过我与内子,暗自把她记到选秀册子里。虽是皇家恩典,可小女着实木讷愚笨,下官恐她入宫冲撞了贵人。”抬头看了净空一眼,朝净空拱了拱手,“今日下官舔着脸,求王爷可否劳动一二,……”话未说完,意思却是很明了的,之后便是一个响头。
待要再磕,却被立在一旁的刘功扶了起来,只听他笑呵呵道:“王爷是见不得旁人如此的。况且莫大人若磕坏了脑袋,回去令媛恐怕要心疼的。”
心里却暗叹,这莫大人实在高明,三言两语便把自己和平阳伯的关系说清了,还顺带着要把自己家的姑娘捞出来。
刘功随即念头一转,不对啊,莫四姑娘不是婚期将定吗?自打得了这个消息,王爷夜里都要佛堂里多关上一个时辰。敢情是在糊弄人呢!
思及此处,刘功偷偷觑了净空一眼,果然见净空眸光微动,手里佛珠拨动的速度愈发的快了。
跟了净空这么些时日,大体知道自家王爷每逢里心思浮动,就爱把弄手里的那串紫檀佛珠,但凡和莫四姑娘有关的,手里的佛珠,速度必不会慢的。
倾耳却听净空不紧不慢道:“按理来说,身上已有婚约之女,是不得待选的。”
莫征思及妻子那日的话,急忙回道:“内子早有此意,只庚贴未换。原打算这几日行事,不成想出了这事儿。”
净空负手而立,心里那阵欢喜顺着血脉,蔓延至全身,他不自觉地喉结轻动,心中颇有希冀,却又有些惶然。强自看着墙上挂的心经,心中默念了好几道,才稍稍地缓了心头那股躁动。
莫征见净空不说话,又看不清他的神情,心头微焦。心里既为莫欢一事操心,又恐净空对他心存猜疑,额角微微发汗,下意识地捏起袖子,轻轻地搽了一下。
刚放下手,却见净空转身淡淡道:“这么说来,平阳伯拿这个来辖制你了?”
见莫征垂头不语,净空心里了然。“江宁知府会审一事,圣上尚未定论,再看看罢。至于令媛一事,”他说话间又顿了顿,见莫征眼里哀求之意,不似作伪,才道:“我尽力而为。”
待送走了莫征,刘功上前替净空换了盏茶水,见他盯着卷册一页,心思却不知跑去哪里了。
刘功心中暗乐,这副样子总比整日对着经书来得好。又觉着自家王爷实在太过木讷了些,若是真心喜欢那位莫四姑娘,原该早早地纳入府中,没得甚么表哥堂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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