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二小姐的是非,项明一个下人不便插嘴,他绕开这个话题,转而问:“这件事毕竟牵涉到西晋王的名声,非同小可,就算这位世子再如何大度,只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才是……想必,他是另有所谋?”
林崇闻言竟是哈哈笑了两声。
“那小子想要的东西,从他踏进王府的那一刻,本王就已经默许了他了。”
这话未免太晦涩了些,项明心思百转,终究是参不透,只好道:“属下不明……”
林崇却是无意再多做解释,只摆手道:“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
一夜过去,林珑依旧跪在凌霄山庄门前,身姿如松,岿然不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过来,在她身上洒下一件金色的外衣,将她发丝间凝结的露水照得透亮。
日间打扫的小厮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正要开门,抬眼看到林珑,奇道:“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林珑平静回道:“我来求见师父。”
小厮闻言越发困惑起来,喃喃道:“真人他……昨天夜里便下山了,现在只怕早已经出了城了。”
林珑大惊:“离开了?可知道去了哪里?”
小厮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道:“小的不知。您也知道那位真人的性子。小的昨夜听到动静,慌慌张张爬起来,就看到那位高人提着拂尘准备离开,我急着追上去问,真人执意不肯告知要去何处,只说这里再无留恋之处,之后不待小的再问,就消失不见了。”
这确是师父的行事风格。
林珑不再多问,沉着脸起身。小厮见状机敏地上前开门,恭恭敬敬将她迎进庄子。
所谓的山庄,乍一看不过是个农家小院,林珑只两三步便到了先前两人闭关的屋子,屋里一切物什摆放如初。林珑来到师父打坐的蒲团旁,却见一本线装书和一封书信摆放其上,书名曰“无名功法”,信封上写“林珑亲启”。
打开信封,里头只简单写着一句话:
“参透此功法,方可重回我神徽门下。”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林珑只觉得如鲠在喉,她缓缓闭上眼默念了一声“师父”,小心翼翼将功法和书信一起放进胸前衣襟里,转身离开了凌霄山庄——这个承载了她四年成长记忆的地方。
独自提剑行走在下山的羊肠小径上,林珑寻思着妹妹林琇的问题。亲事暂时搁置了,引起祸端的男人也被她放逐,现在最棘手的,便是如何让林琇放弃对那个男人的感情了。
随师父上凌霄山庄潜心修炼之前,母亲只一味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父亲对外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她,姨娘对她总透着几分疏远和忌惮,唯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她最亲近。
林琇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最疼的人。
所以林珑不可能像对付西晋王世子那样把人打一顿便草草了事,更不可能像对待林平贵那个家奴那样冷冷将其赶出王府,甚至让她对林琇高声呵斥两句她也不愿意……
她希望妹妹能心甘情愿地放弃对林平贵的爱。
可感情这件事,又岂是说断便可断的?
一旦动了真情,身陷其中的人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有些伤痛,会随着时间而渐渐变淡,却绝不会消失。这就如陈年旧疾一般,伤口会愈合,可每逢阴雨天,那隐在皮肉之下的疼痛依然会涌现出来。
一如十年前那个男人的面容,到如今依然不时会在林珑脑海中浮现……
“想什么呢?”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林珑的思绪。她抬头,见父亲在小径的尽头望着她笑。
林崇独自一人立在那里,身上只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衫。
衣服还是十多年前母亲亲手替他缝制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领角袖口早已经洗得泛白,腰背上好几处缝补的痕迹,史姨娘多次劝说父亲“换件新的吧,这衣裳这样破旧,堂堂王爷穿在身上,岂不让外人白白看了笑话”,可父亲都只是淡淡地回“这不过是在家中穿着,府上又没有外人,我穿着合身喜欢便好,外人有什么资格看我的笑话”。如此一来二去,史姨娘知道拗不过,又担心说多了惹恼了这位王爷,只得作罢,由他去了。
如今林崇早已不复当年的风采,他两鬓斑白,身子有些佝偻,那许多年前缝制的长衫穿在身上就有些不合身了——空荡荡的衣襟和快要拖到地上的前摆总让人错觉眼前人不过是会蹲在路边大口吸着廉价汤面的一个落魄老人。
父亲,老了。
意识到这一点,林珑鼻头一酸,眼眶自有主张地热了起来。
林崇见了咧嘴笑了起来,笑容和煦亲切,让人与那个曾残忍屠村灭族的将军完全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跟着你师父这些年的功夫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林崇说着,伸手帮林珑擦着眼角。
动作有些笨拙,指间的老茧和粗糙的纹路硌得林珑细嫩的脸颊有些刺疼,但她却不在意,更不去想这样父女间过于亲昵的举动会不会惹人非议。
其间不忘撇了嘴道:“我跟着师父学的是功法,是如何控制呼吸吐纳,又不是如何控制七情六欲,爹爹以为我这四年是出家做尼姑了不成?”
闻言林崇仰面哈哈笑着,想到了林珑的师父,转而正色道:“神徽真人,已经离开襄阳城了吧?”
虽然林崇此前答应过神徽绝不踏入凌霄山庄半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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