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粤北江州始兴郡时,突遇大雨,车马在泥泞中难行。萧黯在车内听大雨如注,后方乱嚷又有重车陷入泥坑。有马蹄声来到车前,萧黯命河鼓挑起车帘。裴源在车外大声道:“殿下,雨大车行缓慢,入夜前定到不了镇站。前方左一里有一庄园可暂栖一晚,请殿下示下。”萧黯允后,派探路去打点。不久,那庄主陶氏便带百十家奴前来迎驾,一行人在山庄安顿好已近深夜。
至次日,大雨仍未见停歇,路实难行,只得滞留陶氏山庄。这陶氏是粤北大族,家族在江州州治豫章,广州州治番禺,始兴郡城曲江,衡州大城郴城均有府邸产业,而这山庄正是祖产基业。陶氏与南朝大多豪强世家的家训同,即长房嫡系一脉承业子嗣均不出仕,遂将这山庄经营得颇具规模。墙高门固,奴多马盛,竟是一处坚固的堡垒。这陶氏与广州兰氏有姻亲,宣薇夫人兰氏与陶氏次子正妻乃堂姐妹,而陶氏次子陶衍正出仕始兴郡佐。陶氏家族接待晋南王一行颇为尽心,当夜带领家奴开库取粮,宰牛杀羊,升灶烹饪伙食。晋南王家眷随行与护军,足有数百人多,陶氏家族竟能招待周全,实为合格主人翁。
雨足下了一日,众人滞留便不免有些焦躁,怕误了行程。陶氏却颇乐见,因招待皇孙郡王与京城禁军实是一件荣誉之事。晋南王萧黯虽然一再嘱咐,粮草皆由军中出,餐宿从简,但陶氏父子仍隆重待之。这一日,陶氏山庄上下忙碌,准备盛宴宴请晋南王一行。
此时正值秋季,蔬果丰饶,晚宴菜品丰盛,烤肉与刚出笼的蒸米的香味飘满厅堂。席间陶氏老庄主以主人身份陪侍在酒席侧首。
席间,陈文鸾问:“陶老庄主,这一岁的收成可好?”
陶氏庄主笑纹如老菊,殷勤答道:“托咱们菩萨皇上的洪福,这一岁风调雨顺,稻谷丰收,颇能过得。”
欧阳屹在旁笑道:“颇能过得?老庄主过谦了吧。”
陶氏忙摆手笑道:“欧阳司马有所不知,您看我这庄园在岭南不算是小庄园,一年的收成就以两千石来算,先交国税,再交州税、郡稅、买卖税,再缴纳份例的供僧、供道、供神,所余已不多。然我庄园尚有佃农、农奴、家奴需要养活,能支持这数十年已是不易,总算没丢祖宗的脸面。”
欧阳屹笑道:“你这老翁如此哭穷,莫不是怕晋南王向你借粮饷不成。”说时一阵爽朗大笑。
陶氏庄主老脸顿时呈现哭笑不得的神情道:“如若晋南王需要,老朽倾家荡产必然捐赠。只怕晋南王来自天子南库,瞧不上老朽这小家败业罢了。”众人笑。
欧阳屹故意笑道:“你这老翁真是乖滑,先说着要捐赠,后面就跟着一句晋南王来自广州,合着你是江州人便不该捐赠广州郡王。”
陶氏庄主忙收敛笑容,起身行礼道:“欧阳司马说笑,如何敢有此心。莫说晋南王如今是岭南将军,就是广州亦是我陶氏根基所在。三代前我陶氏可是于广州发迹,后迁居粤北。”他的长子陪在下首,见父亲行礼,忙也起身随礼。
萧黯道:“老庄主请坐,欧阳不过与你玩笑。”
陶氏抖着山羊胡子,激动道:“晋南王容老翁说几句肺腑之言。我陶氏原籍徐州,为避战祸迁居江南。后当今圣主皇上匡扶社稷,创建五十年盛世,让我陶氏得以在岭南休养生息,繁衍子孙。所以,我陶氏的身家性命都是皇上所赐,晋南王与当阳公俱是贵胄皇孙,都是我陶氏之主君。莫说钱粮身外物,便是全族二百多口性命,都可供奉于社稷。”说着低头做拭泪状。
萧黯不忍,示意欧阳屹扶起。
欧阳屹一哂,起身伸手虚扶一把,口中道:“瞧,几句玩笑话,竟勾起您老人家的伤心事。”
这一让,陶氏庄主的老泪倒真的下来了,再向萧黯行礼陈情,欧阳屹也好奇这老翁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遂也归座听他。
陶氏拜礼泣陈道:“晋南王,我陶氏连同广州兰氏,都愿将身家性命供奉社稷。兰氏当日一时误入歧途,如今后人日夜悔泣。人虽身在岭北,心却在岭南,只盼能再度回晋南王麾下,为岭南、为我南朝鞠躬尽瘁。”
萧黯不胜其情,安慰道:“我如今已解职广州刺史,早已不管岭南政事。况且,无论广州、江州,还是荆衡都是为梁出仕,万莫再有如此心思。你只转告兰裕,谨记前人之误,恪尽职守,好自教养子孙,终会有归故里之日。”
宴罢,萧黯回内院更衣休息,河鼓待萧黯就寝后,便也合衣睡在外室耳房。正朦胧间听到轻微的叩门之声,起床见当值内室手托着一枚请事牌,说是刘长史有要事请见晋南王。河鼓不多问,接过还带着雨珠的请事牌,向萧黯禀报。萧黯心想,不知是禁军与岭南亲兵酒后又有了纷争,还是谁人言行失当冒犯了法纪,反正不管哪类,刘释之都会认为是必须解决的大事。萧黯垂头闷想片刻,只得万分不情愿的起床。
萧黯到了前院厅堂,却见刘释之带着一位黑衣男人。那男人上前一拜,竟是军礼,双手托举一油纸包裹的信物,萧案疑惑的接过。剥掉油纸,露出一个五尺长的木椟,封有台城禁省的封泥,打开见一藤皮纸信卷,似是台城的官文邸报。邸报是台城中书省每月派往各州军政首脑的例行国事通报,此时距离上次邸报不到十日,为何又到。而且是军马行快送,军马行是最快的递送,常被称为奔
喜欢南梁旧事请大家收藏:(m.dmfuman.com),棉花糖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