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了,悔恨未曾亲口与她说一句真话。
十二年朝夕相处,十二年相濡以沫,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他便整整骗了她十二年。
在濒死的时候,他忽然悔恨之极。
卫锦这一世害了许多人,也未曾爱过什么人,却唯有她,是他愿意用性命守护,从未后悔的一个人。
怎的却未曾与她说起这些……
生死已经淡如浮云,此刻便没有什么能阻拦他在见她一次。
白色的身影飞掠过濮山的大小宫阙,终落在金碧辉煌的天晶宫门外。
夜色深沉,天晶宫沉入睡眠。
卫锦浑身湿透,头发和衣角还在滴落水渍,举步踏上那玉石的台阶,留下一串水渍的脚印。
一阵疾风掠过,卫锦的面前便多出一道黑影,抬首一看,却是段随风。
冷漠阴沉的脸色,冷冷的阻断了卫锦的脚步。
“你不该来。”
“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卫锦清淡的声音飘散在清冷的夜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甚至没有一丝情感,只是那样清淡的徐徐飘散,自然平静。
段随风的脸色却是愈加阴沉,眉峰紧蹙,杀意隐现。
“这个时候你还来见她做什么呢!她刚刚学会了平静的时候在给她无谓的希望?!你以为你是在爱她?保护她?!”
段随风那双阴寒的眸子冷冷的逼近卫锦眼前,一双手揪紧他的襟口,声音冷冽:
“别傻了!你不是在救她,是在害她!”
卫锦缓慢的拉开段随风冰冷的手,清冷的眼眸里透出难掩的嘲讽。
“你永远都不会懂。”
段随风眼中寒芒一闪,指尖便将佩刀推开半寸,杀意乍现,却被身后一声轰响止住了动作。
天晶宫的紫檀木宫门轰然开启,在漆黑的夜色里兀自震颤,吱拗作响。段随风转头,便见了宫门口站立的纤细身影。
一袭白色xiè_yī,赤足来不及穿上鞋子,浓密的黑发被夜风扬起,紊乱的呼吸透出她的焦躁急迫,便定定的站在宫门之前,忽然低声叫了一句:
“师父——”
“师父!”
那女子如幼鹿一般从石阶上飞奔下来,便直直扑进卫锦的怀抱,死死的揪住他的白袍一阵大哭,仿佛压抑了着许多时日的痛楚一并发泄。
“我恨你!你说过会来看我!你说过会看着我登上祭坛!你却骗我!”
她哭喊着便真个恶狠狠的捶打着卫锦的胸口,用力之大,卫锦却只静默的看着那个哭喊的少女,眼中安静如画。
她哭得累了,便窝在他的怀里,她说:“卫叔叔,我恨你!为何你总是骗我!我恨你!”
卫锦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清浅的抽噎,便伸指拭去她眼角的泪,两人相拥,缓缓坐在白色的玉阶上。
段随风站在远处,他看着沈青柠那双死死握紧卫锦襟口的手,耳边萦绕着沈青柠断断续续的轻喃:
——我恨你,卫锦——
转身,扯起一丝苦笑——这一次,竟又输了。
这许多天沈青柠在他面前的乖巧安然——又怎及得上这一句堪堪的‘我恨你’。
*
那一夜,沈青柠哭得累了,便伏在卫锦的胸口,忍不住连日的困倦,却倔强的不肯睡着。
卫锦看着她死死揪住自己襟口的小手,微微浅笑:
“我不会走。我发誓,以冥神的名义起誓。”
沈青柠便随着他浅浅的笑。
夜风撩起她浓密的发,耳际划过一缕清凉,便听闻卫锦附在她耳边极轻的一句话,他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沈青柠从他怀里张开眼,便瞧见卫锦浅笑的双眸,黑夜里灼灼生辉,安然温暖。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她低声附和,便见他浅浅的颔首。
这一句话,等了她太久,太久,仿佛隔开了几生几世,那些纠缠的过往,生死之间相扶相持,欢乐的、怨怼的,一切的一切都化成此刻她胸腔里涌动的幸福。
天下、生死、仇恨、怨怼,有了他的这一句话,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沈青柠便用尽全力抱紧他的身体,那一瞬间,眼中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却是喜极而泣。
“……师父,我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卫锦轻抚她的背脊,捋顺她紊乱的呼吸,浅笑安然。
沈青柠哭了许久,终留下浅浅的啜泣,方才认真的坐在他的面前,便盯着卫锦的眼睛,看着他的眉眼——这一张如画的面貌,看了十二年,却怎样也看不够。
她的脸颊微微一红,眸光一闪。
“……师父,你不是又骗我的吧。”
卫锦哑然,那张淡然了多年的面容也忍不住轻咳浅笑,微微摇头。
“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男猪终于表白了,累晕。。。
(他累晕,我写晕-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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