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看上去日渐苍白和消瘦外,精神状态到还不错。
不过陆远扬似乎愈来愈嗜睡了。苏忆北坐在他身旁,常常看一会儿书想和他说句话,转过头看他时,床上书桌上摆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他已沉沉睡去。
那时候苏忆北总是很恐惧,便走过去轻轻将他摇醒。时间是那样奢侈的东西,她那样一分一秒的想要抓住它,却如同指间流沙一般粒粒散落,覆水难收。
有时候实在难受,她便靠在陆远扬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脏还在胸腔前那样铿锵有力的跳动着,才会觉得心安。
她从不相信命运,不信任何宗教,不相信任何可以靠运气达成的事,却在那些日子里用自己过往的二十八年的虔诚,恳切的祈求着奇迹的发生。
陆远扬的团队在全世界布下了周密庞大的信息网,只要有合适的心源便第一时间联系温哥华这边。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着,杳无音讯。这世上,再没有比等待更为焦灼的事情了。
一天,陆远扬洗完澡后在卫生间里唤她。她闻声走过去,才发现盥洗盆的口上纠结缠绕着一大把头发,陆远扬正将它们仔细的收起来洗干净拿在手里。
“怎么掉了这么多头发,”陆远扬将头发握在手中轻声问她。
“秋天了,叶子都开始掉了,掉头发是正常的,”苏忆北若无其事的安慰他。
他们彼此都没有再说什么,隐忍着。可空气中弥漫的悲伤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大雨倾泻而下。
很快便到了陆远扬三十岁生日。那天,苏忆北原本计划大展厨艺,给陆远扬好好做顿中餐的,结果一大早陆远扬便开着车载着她往郊区走去。一路上任凭苏忆北怎么问他,他都不告诉她要去哪。
陆远扬将车开的很慢,常常开十几公里就要将车停在路边稍作休息,但他坚决不让苏忆北替他。在那样的时刻,那个固执、骄傲、不可一世的陆远扬又回来了。
就那样,短短几十公里的路他们到中午十二点才开到。苏忆北走下车后,眼前是一片绿荫遮蔽的墓园,建在一座山丘之上,宁静肃穆。
陆远扬从身后走上前,牵起她的手说:“走吧,带你去看看我妈妈。”
墓园的第七排第七个,便是阮梦的墓碑所在的位置。那样一段路,苏忆北扶着陆远扬走了好久,才走到那块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中的女子眼神清明,美丽空灵,梳着两根长长的辫子,仿若画中人。苏忆北望着她,忍不住说:“真美。”
陆远扬拍拍苏忆北的脑袋,十分得意的说:“那当然,你看看我这基因就知道了。”
第四十八章 千山鸟飞尽
他们坐在阮梦的墓碑前,山间的微风轻轻拂过,仿佛岁月。那一刻,苏忆北看着照片中的阮梦,突然觉得那是她唯一可以祈求的神明,她在心里默念道:若你在天有灵,请你让陆远扬活下来,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换,哪怕是我的生命。
但天地之间空空如也,唯有风声。
陆远扬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他母亲生前唯一戴过的饰品——一枚祖母绿的戒指,递到苏忆北面前,然后面朝她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她,眼里藏着泪水,眼角却是笑意,问道:“小北,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枚绿到剔透的祖母绿戒指在他因为病痛而近乎苍白的手指上,仿若海洋深处的泪珠。苏忆北觉得自己的胸腔满满的,像是藏着一颗氢气球,下一秒就可以飞起来。
她仰起头,用力将泪水逼回眼眶,然后低下头,看着陆远扬的眼睛,缓缓开口道:“我愿意。”
陆远扬的唇角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握住她的手,仔细将那枚戒指戴到她右手的无名指上,低头轻轻一吻:“你好啊,陆太太。”
苏忆北浅笑着点点头。缓缓蹲下身子,在他的唇边深深一吻。
就在那晚,陆远扬的心脏永远的停止了跳动。
他走在凌晨一点,刚刚过完他三十岁的生日。也是在当晚,温哥华下起了五十年来最早的一场初雪。
雪下起来时,苏忆北从睡梦中清醒。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雪花从藏蓝色的天地间一闪而过,留下一道道银色的光。
四周太静了,苏忆北觉得自己心上绷紧的那根弦脆弱的下一秒就会崩断。她从床上起身去陆远扬的房间里看了看,无边无际的漆黑中,只有陆远扬床边的心跳监测仪的屏幕还亮着,红色的灯一闪一闪的,而那根绿色的线已经变成了一条平行的直线。
苏忆北望着幽蓝色的屏幕,脑海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空荡荡的什么声响也没有了。她木然的站在那里,只知道再过一分钟,就会有一大波医生和护士蜂拥而至涌入病房,她不想那样。这个有雪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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