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甚!”百里弥音低喝一声,全神贯注盯着地砖上形状怪异支起身的僵尸,不敢分心。
上有火石流沙,下有三身僵尸,真是祸不单行。李堂道长硬着头皮正欲跳进棺材,一旁的老翁接踵而至,双手运足内力同时拍向底板,硬实的阴沉木顿时在他掌下四分五裂。李堂道长回过神已来不及收住脚,直直穿过震碎的豁口跌落湍急的地下暗河,瞬间不见踪影。
老翁紧接着向户绾伸出手,催促道:“快走!”
“不,前辈,我要和阿音一起走。”户绾眼见百里弥音已经和僵尸交起手,担忧道:“她独臂与僵尸周旋很是艰难,恳请前辈先帮她解围。”
户绾话音未落,陵寝内忽然火星四溅,流沙细细密密如暴雨倾盆。老翁见势不妙,当即飞身跃起前去牵制僵尸,好让百里弥音脱身。
僵尸比百里弥音想象中灵活,长长的指甲既坚硬又锋利,六臂劈头盖脸向她呼来,攻势凌厉防不胜防。偏巧密集的流沙又遮挡了她的视线,转眼工夫,她已浑身血肉模糊。
“阿音......”户绾被流沙迷了眼,什么都看不见,不消片刻,流沙已没过膝盖,情急之下只得出声呼唤。
一听到户绾焦灼的声音,百里弥音当即分了神,想抽身而退,脚下厚重的流沙却令她举步维艰,而僵尸似乎不受火石流沙的影响,仍步步紧逼。眼看躲不开僵尸直掏心肺的利爪,一道身影猝然挡在她身前,迎面扑向僵尸。
“走!”当僵尸的尖甲穿透老翁的躯体,他只来得及自齿间迸出一字。
眼睁睁看着先祖鲜活的身躯被先祖干枯的尸骨撕成碎片,温热的血肉溅了满脸,百里弥音第一次为户绾之外的人红了眼眶。
踉跄跋涉到户绾身前,百里弥音紧紧搂住等在棺椁旁心急如焚的户绾,一言不发带着她坠向暗河。
地下水寒冷刺骨,户绾难以消受,加之水性不好,被湍急的流势冲得天旋地转,甫一会儿便深感晕眩。然而横亘在腰身的臂弯却令她倍觉心安,即便暗河险急亦无惧,带着尘埃落定的踏实逐渐失去了意识。
天清气朗,朝阳和煦,香樟叶在微风吹拂下影影绰绰。百里弥音一身白裳策马打香樟林出来,束起的马尾衬着她冷艳孤傲的脸庞,在明媚的阳光下英气勃发。打远瞧见伫立在盘草堂前翘首以待的户绾,百里弥音夹紧马肚短鞭一扬加快了速度,一路疾驰,生生在户绾身前才勒停了马。
“手才刚好就到处乱跑,一大早不声不响不见踪影,做甚去了?”户绾拉着缰绳柳眉倒竖仰头嗔怪道。
百里弥音掂了掂手里状如灯笼艳红通透的修罗果,慢悠悠啃了起来,居高临下好整以暇睨着户绾,对她这般毫无气势的佯怒只觉好笑。
“骗子,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采摘修罗果吗,你为何食言?”
火石流沙顶造成鲦山塌方,去断崖的山路崎岖难行,百里弥音才决定只身前去。但听户绾骂她骗子,百里弥音不由扬起嘴角。说到骗,犹记得许多年前,户绾曾说自己从不诓人,然而骗起人来却信手拈来。就连古墓一事亦是户绾教她修书苍塞掌祭,只道鲦山山体自然塌方,造成古墓火石流沙顶遭外力挤压触发机括,完全颠覆了因果关系。当任守冥祭司尚好端端活着,掌祭便无从置喙,毕竟掌祭深信擅闯古墓者必死无疑。金丹卷毁了,百里弥音没有使命加身,眼下倒活得无拘无束自自自在。
“百里弥音!”户绾见百里弥音自顾吃着修罗果,对自己不予理睬,佯怒也要变成真怒了。
百里弥音不慌不忙下了马,顺着缰绳牵住户绾的手,戏谑道:“修罗结果独一颗,许是怕绾儿与我抢果子吃才食言的罢。”
“谁惦记你的毒果了。”
“那绾儿是惦记我了?”百里弥音忽一收手将户绾拉至跟前,眉眼含笑道:“这一趟来回不出一个时辰,你便如此着紧,若一日不见,你岂不得对我思之如狂?”
分明是百里弥音说着羞臊话,却晕红了户绾的脸颊。只见户绾低眉颔首神情扭捏,飘忽的目光左右顾盼羞于直视百里弥音,却不甘示弱道:“我的思之如狂哪比得了你的相思入骨。”
“嗯?”百里弥音扬眉表示不解。
“清思雕梁画柱,疏影映空屋,烛烁如浮雾,恸泣而喑哑,故人不复,相思入骨......就是不知道写的谁呢!”户绾说罢扭过身背对百里弥音,尽显小女儿家含羞露怯的娇态。
情不自禁抱住户绾,将脸颊贴在她发热的耳廓上,感受着她柔若无骨的温软,连拂面的徐徐清风都令百里弥音沉醉。经历过腥风血雨,眼下的平静变得弥足珍贵,一想到余生能与户绾长厢厮守,百里弥音便觉天赐鸿福。
入夜,盘草堂掌起了烛火。百里弥音和户绾虽然夜可视物,却免不得要掩人耳目。
李堂道长回青云观已半月有余,收到他的来信,信中闲话频多,整三页纸笺。信上说世风日下,白沙镇庸医当道,烟亭义诊施药之举引发不满,多次遭扰,不得已闭门谢客。昌池道人深感一己之力何以抗衡不正之风,遂决定撇下俗世纷扰长住青云观潜心炼丹静修。李堂道长有昌池道人陪伴,每日下下棋论论道,甚快活逍遥。珍重勿念!
读完信笺,户绾看着案上摇曳的烛光感慨万千。李堂道长那一声珍重犹如一把厚重的锁,将所有旧事封存,各自开始崭新的人生。户绾想起百里弥音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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