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很想回家吃到的那颗糖。男人在他心里种下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又恢复味觉了,又能尝到甜的滋味了。日子过得太苦了,他想拿糖压一压。而糖的瘾头,被男人牢牢地牵在手里。他不会给他太多钱,一千两千,够他当下用的,又不能解决他长久问题。
父亲太了解他了,拿到钱,他还会回家?
他只会一次又一次地仗着他的爱捅他心窝,无情叛走,而父亲就拿钱来辖制他。
这可恨的男人啊。
他嘴里裹着一只糖球,嘎嘣嘎嘣咬得清脆。而他的灵魂,却像被放逐出去辛苦劳作的骆驼,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压得直不起腰。
可是,他更恨的是自己。
他以为他逃走了,重生了,可是过往一切如影随形,他永远都摆脱不了以前的影子。被抛弃的痛苦,养父母身边的战战兢兢,和与严廷晔不人不鬼胡混的日子,都让他喘不过气。他好像一直生在照不到光的阴翳下,潮湿阴冷。就像被拍在墙上的一块苔藓。
他找啊找,想找一个有温暖的地方。养父母不是,杨珣不是,程思艾不是,那些男男女女小混混们更不是。
是,严廷晔是对他很好,可是那好也是带刀的。孩子敏感又脆弱,他能分清什么是好,什么对他是无害的。他的父亲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能看得出他的压抑和扭曲。这隐藏在他温柔完美的面具之下。单蕊就不同了,她长在阴暗里,身上却有一股劲,用力往上长啊长,生活越困苦,她就越坚强。这种野生的杂草,除非你连根铲除她,不然总能让她找到机会。他在她身边,重又感觉自己是好的了,美的了,有救的了!他又怎么能不爱她呢?
可是这爱,真的尝过又很浅、很累。它填不满他空虚无聊的人生。
他抽了抽鼻子,感觉单蕊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怎么了?”
单蕊拂了一下头发,换上睡衣,躺在他身旁。
“没什么。”
方澄很少亲她碰她,他们恋爱三年了,却还像普通同学那样。走路都隔着半米远,她不会挽他的手臂,他也不会抱她。有一次,她兴致来了,想要个亲亲。方澄哈哈大笑,亲在了她的额头上。
可是,要说他不爱她,又是不可能的。方澄很紧张她,她出去半天他也要打电话问。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什么都帮她做。连生活费都是他赚的,再苦再累,他也没抱怨一声。在这段恋爱关系里,她才是主动方,掌握着生杀大权。方澄在她面前,都有些卑微。
他可能会爱上别人吗?
单蕊用眼睛瞟着他,想着白天他和哪个服务员、女孩子亲密接触过。不会,她心里暗暗想,可是那失落的心情,又像两人之间隔得那处空隙,空荡荡地漏着风。
那晚方澄做了个梦,他很少再梦到五岁那年的事了。那段记忆被他刻意挖除,遗忘在了过去的岁月中。在父亲要他回想当年发生过的事的时候,在被警察和爱心机构逼问查询的时候,他都选择闭口不言。当年拐卖他的那伙人一直找不到,警察在他身上也没找到线索,何况十几年过去了,追到了又能怎样呢?
他只有在精神极为匮乏的时候,还会梦到那时的事。暗无天日的集装箱,摇曳在尿液里的月影,还有周围哭叫连天的声音,成为他深藏心底的噩梦。
这次多了一个场景,是一个工厂。铁锈的味道、烂木头、昏暗的夹道里好多的人在咳嗽。乌烟瘴气的一个地洞,到处都是蜘蛛网,就像动画片里的盘丝洞,里面都是妖精!他吓得尖叫起来,有大人给了他一鞭子。那大概是带刺的藤条,抽在小腿上,密密麻麻起一层血洞,往外冒水。他痛得哭了,而那些高大的鬼影还在徘徊监视。他不敢哭,不敢叫,只能把哭喊生生地憋回去。那是多么可怕又难忘的过去呀……
他大口喘息着从梦里醒来,单蕊在他怀里睡得香甜,他忽然感觉陌生,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他在哪里?他急匆匆地穿上外套,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他哆嗦着手想给人打电话,养父母、同学、老师,他又能打给谁?
他忽然不知道这时候他能找谁,谁又能救他!
手指滑动到那个熟悉的号码的时候,胃骤然一阵痉挛。他捂住嘴,痛得弯下腰,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
那晚,方澄不敢回房。他蹲在马桶上呆了一夜。他不敢下地,也不敢和单蕊说,他深藏一个秘密,但是没有人可以分担。他只能大睁着眼睛,任那深刻的恐惧一点一滴消逝在漫漫长夜里。
在那之后,他的境遇竟然慢慢好起来了。在酒店的同学看他有点小聪明,找他合作做生意。他长得好,嘴巴甜,认识的人也多,几个同学合伙投资了一笔,赚了点小钱。他拿了一万块分红,立刻就和单蕊在外面租了房子。
接着打工的几笔钱也收回来了,他不再做苦工,在学校开了个小店,帮人家修修电脑。而他和单蕊的争吵也开始发生了,因他人帅嘴甜,常常被学妹邀请上门修电脑,还要在宿舍里教她们玩游戏,一呆便是很久。单蕊见不到他,碰到过几次他被女生纠缠,还有暧昧短信和电话打进来,一下就火了。方澄怎么解释她都不听。
两人在出租屋吵起来。
“屡教不改,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和你在一起!”
单蕊收拾着东西,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方澄根本就没动她的东西。
她扔了毛巾又扔了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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