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懂了叶昭的嫌弃,踏雪喷了个响鼻,晃动脑袋,驻足不前以示不满。
“臭脾气比我还大。”叶昭支着身子复又坐起来,抖抖缰绳,夹了马肚,踏雪依旧不动。“你这畜生,倒说不得了。”气呼呼地抱怨着,干脆翻身下马。落了地,也顾不得脚步虚浮,丢开缰绳,任踏雪跟在后面。
远离烽烟,没有尔虞我诈你死我亡,避开人群,用不上勾心斗角阴险算计。独来独往的叶昭便也在浑浑噩噩的日子中慢慢失了警惕。
直到一群黑衣人几乎近身,叶昭才反应过来,哪里是什么酒烈,根本是在酒肆中苦心积虑下了药,伺机唱这么一出瓮中捉鳖。
优秀的猎人,布下陷阱,等待时机,寻那猎物麻痹大意之时,出手,则必有所获。
大意,是能让人送命的东西。
这群黑衣人隐匿踪迹跟了叶昭这么久,现在是时候收网了,国仇家恨,终得一报,一击必中。黑衣人亮出兵刃,慢慢围拢上来。
落崖的刹那间,叶昭甚至有那么一丝欣慰。她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久到弄不清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命数有天定,半点不由人。
“表妹!我带你回家!”昏迷中的叶昭喉头滚动,她动不了也喊不出。巨大的阴霾笼罩她的全身。无边的思念耗干她的血气。
梦中,表妹消失不见了。叶昭挣扎踉跄着去追。
急火攻心下,眉头紧蹙,青筋暴起,剧痛席卷全身。
床边的两个人诧异地看着床上的姑娘猛地龇牙赤目,又再次陷入昏迷。“娘”床前一黝黑精壮小伙儿唉哟一声,脸上布满忧色,“怪吓人的,要不,我还是去山上请师傅给看看吧。”
张家大婶儿瞅瞅窗外白晃晃的光景,叹了口气,摆摆手,“赶紧上路别耽搁。”
小伙儿应了一声,打帘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妹虽是虚构的人物,但在我的心里,她是存在着的,一个姑娘。如果她以跟我们一样实体的形式存在着,无论哪个年代,哪怕今天,死亡对她都不是最坏的,倒是活着,在“人言可畏”下苟活着----被无数肮脏的心用最最龌龊不堪的话语诋毁她那颗高贵的灵魂,才是最残忍的结局。
听说时空恋人里,有说表妹是天煞孤星?如果这是一位女性作者或编剧写出的台词,何其悲哀!还听说微博上有人骂表妹该死?如果这是某些女性观众的留言,何其悲哀!剧里的宋朝已距今千年,而我们对女性抱有的恶意却从未改变。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鲁迅
☆、故人相逢
前言:
就算做了尼姑,表妹也是顶好看的一个。
正文:
玄妙庵乃郭家屯前山上一座小小尼姑庵,前几年战乱连年,匪患猖獗,人丁减了不少,香火不算旺。不过住持慧净师太菩萨心肠,精通岐黄之术,常为村里付不起诊金的鳏寡孤独义诊,临近村落也有慕名而来的,故而玄妙庵结下不少善缘。
前些年,慧净师太收了位弟子,名唤清音。年纪不大,但极为聪慧,师从慧净师太学习华佗之术。不消几年,倒是尽得真传,最擅针灸。慧净师太年事已高,治病救人之事便由弟子净音接手。十里八乡但凡请不起大夫的,病重需急救的,都会去玄妙庵求一求。
大雪封山,举步艰难,平时半个时辰的路,约莫翻了几番。
天寒地冻的,日头本就落得早,眼瞅着再过一袋烟功夫就要黑灯瞎火。张家婶子左等右盼,好不容易听着院内积雪咯吱咯吱的声儿,披上件大棉袄,趿了鞋火燎屁股般从炕上蹿出去,赶紧迎上前。
一路上清音已听大牛说了来龙去脉:出了村往南走约七八里,有座被称作后山的险峻。郭家屯儿其实就坐落于这后山一道千仞壁立的山崖下。因着这地势,平时人迹罕至。
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大牛与几个猎户进山想抓几只狍子做年货,因缘巧合,在峭壁下发现一人。那么冷的天,人几乎冻成冰一样。想是从悬崖坠落必死无疑,几人欲草草在雪地里挖个坑给埋了,谁料到居然还有气儿。此地民风纯良,干不得见死不救的事儿。匆忙砍了一些树枝草草做了架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合力给拖了回来。
也许正因这极寒,迅速封住了身上那处致命的伤口,才保住一息尚存。
“也不知遭了什么罪,好好的一个姑娘,看着挺俊俏,穿着男装。在这大雪天遭难,想必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张家大婶儿唠唠叨叨,引着清音进了屋。
清音手脚已冻得没甚知觉,僵着红彤彤的一双手,花了会儿工夫才取下斗笠蓑衣,抖落簌簌的雪粒。屋内柴火烧得正旺,热气袭来,逼得她忍不住一激灵,一边搓手,一边呵气。
这清音头戴僧帽,身穿缁衣罩袍,脚着芒鞋,差不离双十年华,雪天,这身略显单薄的装扮犹显素淡,但一袭粗布灰袍也掩不住清丽身姿。面巾遮脸,不得一见真容,从额头看,应是肌肤胜雪,眉毛下目若秋水,倒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子。
张家大婶每每见她一次便要在心里替她惋惜不下十声。本该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却听得传言,脸上疤痕交错,比那庙里供奉的夜叉还要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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