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姊……师母…师母没了,师尊…师尊也没了…”
雪狼妹妹怎能不知这些,即便没有人告诉她在神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如今,只有雪狼王和玄司这般狼狈归来,谣姬却始终不见下落,怕是早就凶多吉少。她只是一直安慰自己,或许只是不小心失散了,总也能找回来。可如今从玄司口中泣声而出,终于坐实内心猜测。
记忆中那风华绝代的绝世女子,清寒若孤烟,雪花般柔而冷。总也口不对心,对自己却关心有加,初时不谙世事,自己还当她做妹妹,后来一身风华绽放,自己慢慢以师长之尊待她。这多少年了,记忆还如未分离时般清晰。阿姐…阿姐是那么爱她…雪狼妹妹内心仿若裂了个大口,悲伤难抑,陪着玄司哭了出来。
她抱着玄司,泪水顺着自己的下巴低落到她面颊上,又滑入玄司口中,那般苦涩又滚烫。玄司忽的明了,她并非是在发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回到人界了,终于回来了。
可如今这般回归,还不如永远都不回来得好。
“小姊…如今是哪年哪月又几日了?”不知多久后,玄司缓缓平静下来,雪狼妹妹也终于直起身来,抹去自己的眼泪。
“现如今是宋朝赵氏天下,当今圣上年号大中祥符,今天是大中祥符七年九月十一。”
“宋朝…”玄司喃喃,“两千年了……”
雪狼妹妹不语,默然垂目。
“师尊…师尊她…”
“你放心,阿姐她没死,还活着,现下与你一道回来了,就在另一屋里躺着。”
“那…孩子…”
“孩子也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那孩儿,叫的什么名儿?”
“…大名冰姬,小名…冰儿…”
“冰儿…”
说到这里,二人两相对望,悲从中来,再次落下泪,这泪,却无声。
玄司苏醒,红狐也赶了过来,现下玄司的精神还不算好,有些萎靡。二人没有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玄司得知师尊就在另一屋中躺着后,也并未立刻提出去看她。或许,她已经预知此刻的师尊大概是个什么模样,她实在难以去面对。
又在床上将养了几日,玄司总算大好,下得床来行走。只是,神界时的一身本事都没了,如今的她,却与寻常的妖类的能力水平没有太大的区别。玄司在神界时曾前去拜访过伏羲大神,大神似乎很喜欢她,专门传了她一套玄算之道。说是习得大成后,能算尽天下事,甚至能算得生死寿数,逆转命数。可玄司向来愚笨,特别对这种极费脑力的术法非常不擅长,因而只是学了个皮毛,便丢弃不论了。
玄司这些日子里无法忘却神界的惨况,想起这套玄算之道。不由得尝试着测算神界究竟发生了何事,不想却仿佛蒙着一层雾一般,什么也看不清。她不甘心,又起算谣姬生死寿数,结果非常怪奇,并非是明确的死相,却如雾里看花,同样没个明确结果。她心下疑惑,可想起师母死去时那般惨况,不由得又是摇头,暗道自己学艺不精,如今书到用时方恨少。
最后,她想着自己最近总有些精神不济,疲乏困顿,内里空耗,想着自己的法力大不如从前,不知是因为受了重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便为自己卜了一卦。人都道,算命从不算己。她却百无禁忌,真的为自己卜了一卦。没想到,这一卦却让她白了脸。她的寿数已然不长,只有七百年,怕是没办法再继续与天同寿下去了。她算了好几遍,这卦象却越发清晰起来,由不得她不相信。七百年虽不短,可如今的她早已无法再适应人类的短寿。何况,如今身边人尽是长寿之人,自己若只得七百年好活,与她们来说,怕又是一桩惨痛之事。想到此处,不由得暗自悲凉起来。
此后一日晚间,用过晚饭,玄司与红狐、雪狼妹妹一道,在屋内长谈了两个时辰,将神界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第二日,玄司才终于鼓足勇气,前去雪狼王的屋内探望。
“她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喂她汤药、清水,她一概喝不下去,只这般瞪着一双眼,望着上头。这…该如何是好?”三人围在雪狼王床边,红狐担忧地说道。
“我也试过了,怎么与她说话,都没反应。”雪狼妹妹道。
“可曾把孩子递给她看?”玄司忍着难过,问。
“递过了,可她…看也不看一眼,难道不是她亲生的吗?”雪狼妹妹怨怼地说道。
玄司默然,只先踱步到栅栏床旁,抱了抱孩子。孩子蹙着小眉头,正睡着,小小的模样可怜极了,玄司差点又要哭。可怜她原本一个没心没肺的痴傻之人,如今却日日以泪洗面,仿佛成了水做的人。
“让我试试吧,小姊,红狐姐姐,你们可否先退避一下。”
虽然不知道玄司要做什么,但死马当活马医,不论如何只要能让雪狼王振作起来,怎样的方法她们都会去尝试。于是,雪狼妹妹与红狐便先退出屋去,在屋外院落中的石凳上候着。
玄司先是默然在床边站了片刻,然后才掀开衣摆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向雪狼王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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