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一同躺着床上。
凤寥这才给她讲了一遍今天发生在杨家的事。
雍若听完以后傻眼了。
杨世子为什么要当众在灵堂上杀人啊?
杀人怎么说都是大罪。就算肖大娘是奴婢,主人杀奴婢可从轻发落;可那位杨七奶奶吴氏,却是正正经经的良民啊!
他这刑罚,怎么都轻不了吧?
“杨世子为什么要这样做?”雍若分外不解,“他这……不像是冲动杀人啊!”
“的确不是冲动杀人,他是早有预谋,早就想好了,要杀谁,怎么杀。”凤寥眼眶有些红,疲惫而沉痛地说,“这件事我从头看到尾,杨景岳一直很冷静,下手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迟疑。我身边的护卫都不是庸碌之人,竟不能阻止他!”
“他……他不知道这样会害了自己吗?他会被判死罪吗?”
凤寥抓住她的手,紧紧捧在自己的掌心,放在自己脸侧,闭目道:“回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开始给雍若分析法律问题。
按本朝律法:主人杀害奴婢,减罪四等。若奴婢有过失在先,可再减一等。
肖大娘是奴婢,且有重大过失在先,杨景岳故意杀了她,大约是个杖责六十到八十的处罚。
吴氏却是正正经经的良民,还是杨景岳的堂弟媳妇。堂兄杀害堂弟媳妇,属于“十恶”中的“不睦”,量刑时会加罪一等。
但因为吴家骗婚在前(哪怕是受人指使,他们也确实骗婚了,何况现在肖大娘这个指向幕后主使之人的线索被斩断,吴家只能自个儿扛了这个罪),吴氏婚姻的合法性会受到质疑,这件案子会不会被认定为“不睦”很难说。且骗婚之事直接气死了杨太夫人,杨景岳是为祖母报仇而杀人,这又是孝行,可以减罪。
两罪并罚,综合一算,杨景岳大约是个流放一千里到三千里,或者绞监候的罪刑。永昌候受此事连累,轻则罚俸,重则降职降爵。
“……杨景岳是郡主仪宾,对他的处罚,必须交由皇上裁断。”凤寥顿了顿,意味不明地叹息一声,“此事毕竟是皇家有愧于杨家,而且杨景岳还斩断了此案中指向我姐姐的线索,保全了皇家和英亲王府的颜面,所以皇伯父一定会从轻发落。永昌候不会降职降爵,但世子得换人来做;杨景岳也不会死,但会被流放边地;杨太夫人和杨七,会有额外的死后哀荣……”
雍若心里忍不住地叹息:吴家骗婚之事,是兴安郡主在背后主使;而在吴家……按这个时代的婚俗来说,许婚的是吴家父母,要不要参与骗婚也是他们在做决定,吴氏本人最多算个棋子,说她是从犯都有些勉强。
可现在,反倒是吴氏这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付出了最为惨痛的代价——生命的代价。她被各方面的权势压迫、利益角逐,碾成了粉末。
杨景岳被流放,兴安郡主不可能跟到流放地去(就算她自己肯,沈太妃和英亲王也不会允许),那么不管这对夫妻是不是“和离”,都注定了分道扬镳。
和离,兴安郡主就是失婚妇女。以她的性格、名声,还有杨家的覆辙在前,她要改嫁寻找第二春,只怕不容易。后半辈子,她要么开始过寡妇生活,要么如那位杨世子所言,养十个八个面首解闷儿。
不和离,她同样是要么守活寡,要么养面首解闷儿。
总而言之一句话:从今以后,兴安郡主拥有正常婚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了。
作为幕后黑手,兴安郡主仗着皇族的身份,逃过了法律的制裁,这在雍若看来,是很不公平的。
然而从兴安郡主大闹无尘居的癫狂劲儿和凤寥的转述来看,也许兴安郡主本人会认为:她和杨世子的婚姻彻底完蛋,已是不能承受的重罚。
在这件事情中,自己和凤寥这对懵懂无知的路人甲乙,竟然是仅有的受益者。
这中间的因果,还真是耐人寻味。
“杨景岳犯下大罪,前途尽毁,还在我姐姐胸口割了一刀,顾忌着我姐姐的身份才没有下杀手。而我姐姐做的事,又是杨太夫人被气死的直接原因……”凤寥的眼眶中,泪光滢然,“这样的情况下,皇伯父恐怕会下旨‘义绝’……若若,我姐姐和杨景岳之间,已经彻底完了!”
他平躺在床上,用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无声地流泪。
雍若回忆了好几秒,才想起了“义绝”这个很陌生的词是什么意思。
“义绝”,好像是由官府做出的强制性离婚判决,不管夫妻双方是否同意都会生效,一般是夫妻之间、夫族与妻族之间发生严重犯罪行为才会出现这种判决。皇帝下旨“义绝”的话,比和离更没有转圜余地,兴安郡主的这一段婚姻将真正、彻底完蛋!
雍若心里乱糟糟地想:那位杨世子不惜犯下杀人罪,毁掉了自己的一生前程,难道就是为了摆脱兴安郡主吗?
这结局,太惨淡!
而从这件事,也可以从侧面看出在封建时代,皇权对于芸芸众生的巨大压力,也难怪那么多龙子凤孙会为了那个位置拼得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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