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着自己的笔记本,很快就找到了当时的记录。一大段潦草的字迹前面用蓝色的圆珠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对勾,对勾被反复涂抹勾勒了很多遍,看上去像是一弯胖乎乎的月牙,证明这个问题在当时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们当时的推论是建立在许磊错乱的时间线上。这里的‘欣欣’指的是他自己的女儿,他看到两名受害者关心落单的温迪,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并怨恨她们没有像这样去帮助他的女儿,这才导致了他女儿最后的失踪,——那现在怎么说?他这里其实说的是温迪吗?”
“没错。”肖正宸点头。
周沙更不明白了,“那这句话怎么解释?温迪向两名受害者寻求什么帮助被拒绝了,为什么拒绝了她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向四下里看了一圈,每个人都在座位上,一脸认真地思考着。
“这就是我们一直想要知道的,温迪的动机。”
***
“在和这个世界博弈的过程里,每一次,都是我率先做出让步。”
白爽低垂着眼眸,视线在桌面上零散放着的几盘腮红之间游移。她伸出手,却不知道要用哪一个,索性移到旁边,重新拿起了刚刚没用过的一盘眼影,用刷子粘取了一点深色,在鼻梁两侧轻扫起来。
“你有想过人类社会像什么吗?”
她忽然问了一个并不相干的问题,沈亭暄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笑道,“我想过,我觉得像一棵树。起初它只是一株小树苗,连叶子都没有抽芽,树干细细的,根也扎得不深,稍微有点狂风暴雨,它就会遭遇难以想象的灾难。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树苗慢慢长大,变得茂密高大,那些风雨就再也不能给它带来困扰,这个时候,大树面临的更多的,其实是自己内部的问题。它要分出枝杈,要长更多的叶子,到了秋天,又要让这些叶子脱离,以此来酝酿更加蓬勃的生机。我认为,每一个普通的人类个体,都是这样一片片的叶子。它们虽然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绿一些,有的发黄,却并不影响它们的本质,它们都是普通的,平凡的,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但是有些人却不一样。他们是人类社会中及其稀有的存在,他们拥有的,是真正干净的灵魂,他们不是叶子,而是时光凝成的琥珀,虽然同样挂在枝干上,却始终散发着耀眼又温柔的光。”
“袁晴就是这样的人。——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如果没有真正干净的灵魂,那么我就要普世价值观里的好人就好了。她可以不把我当做平等的伴侣,而是当做孩子、当做晚辈、当做家庭成员里的一个,我也不要求她对我要付出独一无二的感情,我甚至可以接受她日后有别的伴侣,只要她愿意接纳我,在她的家庭里为我空出一个位置,我这样的要求,有哪里过分了吗?难道不是已经卑微到没有办法再让步了吗?”
“你就是出于这样的动机,假装自己是一个迷路走丢了的小孩子,然后找到那些主动帮助你的人的。”沈亭暄想到肃海口中的那些死者,她们无一例外都是温柔善良、富有爱心的女性。
白爽摇了摇头,“我没有找到她们,是她们自己来找我的。”
“她们在那么多人里选择了我,给了我期待,却又把我狠狠地推开,我问她们愿不愿意带我回家、愿不愿意把我当做她们的孩子、会不会疼爱我的时候,你知道她们听到了这些,是怎么反应的吗?她们无一例外地拒绝了,只会说一些‘别害怕,我会帮助你’之类的鬼话,更有人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以为我疯了。呵,伪善,可笑,又令人作呕!她们表现出来的美好都只是惺惺作态,是想要换取别人对她们的赞美手段而已,她们就像是一只巨大又丑陋的虫子,在其他人的痛苦里吸着血,去营造出美的假象,以此来掩盖的自己恶心。他们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说着,面部的肌肉竟也开始微微的抽动起来。从镜子里反射出的冷光,更衬得她的表情阴森狰狞。
沈亭暄悄悄动了动身体,她的腿已经恢复了些力气,正试着在薄被底下慢慢地蜷起来。
她清了清喉咙,感觉那里正卡着一团稀烂的棉花,令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变得黏腻阴冷,“……不是伪善,她们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量去做一个好人,去用最大的余力帮助别人,她们也确实比其他的人做得更好,——是你不对,你突然无缘无故地要她们收养你,把你当成家庭里不可或缺的一员,你需要的是一个圣人,而不是平平常常的普通人。——你的身世和经历确实曲折又充满痛苦,但应该为这份痛苦买单的并不是这些曾经想要向你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她们明明是出于好心,是出于热情和爱,完全不设防地想帮助你,你却杀了她们。”她呼出一口气,似乎想要排尽胸腔里的郁结,“你之前说自己是怪物,我不承认,你是在这个时候才变成怪物的。”
沈亭暄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听过的一个童话,被装进瓶子里的妖怪每天都希望有人捡到瓶子,打开瓶盖放自己出去,起初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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