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时候来说,罗开先的心很冷,这世间很多事情都不会让他放在心上,但他毕竟还是个具备血肉之躯的人,而不是单纯的战争机器,所以但凡触及到亲族或亲情的时候,他的心又会变得很柔软。
所以,早在君士坦丁堡偶遇火娘子的时候,才会轻易饶恕李姌这只冒失的野猫,所以才会听到昔日安西军工匠营沦落希尔凡的时候,出手相助,所以,才会在许多孤儿将被野兽所食的时候,心生怜悯得就像兽王惋惜幼兽生存之不易。
这个张婉娘放在后世顶多不过高中生的年纪,罗开先可以清晰察觉到这个小姑娘面对自己时候的恐惧,但是面对将要破家或者失牯的可能,却不是四神无主的盲目哭泣,而是敢大着胆子镇定自若的求救——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这该是十八这小子的良配——对崔十八郎这个小子的好运,罗开先倒是感到很欣慰,这个年轻的‘热带小子’很少能够令他安心,当初若非崔州石的委托,他真的不想带着他一路归程。
“十八,别装死狗!”抛开不必要的想法,罗开先拍了拍木架子床,提示装模作样的崔十八郎道:“张家小娘子照顾你几天了?还不安慰一番?好男儿要有担当,这就是你未来的娘子,等你伤好,三叔我给你们做主婚人!”
“嘿,三叔,就知道瞒不过你……”崔十八郎龇牙咧嘴的侧着支撑起身体,斜斜的伸出一只手臂拉了拉张婉娘的衣襟,“别担心,婉娘,有三叔做主,咱谁都不怕,就是你宋国的皇帝老儿来了,都不需忧心!”
哭的梨花带雨的张婉娘拿泪眼瞪了一下崔十八郎,“莫拿巧言哄我,之前你说谁也不怕,为何没有制住那纨绔子,反而自己被人砍伤?”
崔十八郎无言以对,只好拿出炉火纯青的赖皮技术,拉住小娘的手说道:“可是婉娘,若非我还有弟兄们拦住那个纨绔子,说不准你就会被人家抢回家做小妾了,莫非岳丈大人喜欢找个纨绔子做女婿?”
“十八你个烂嘴巴,说什么小妾?谁是岳丈……”到底还是深闺小娘,张婉娘心性不错,也挡不住崔十八郎的口无遮拦,“开封府地处皇帝脚下,谁敢抢人?”
“婉娘你……皇帝老儿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知有人枉法?为了救我,有三个兄弟死在那纨绔子手中,开封府尹为何至今未曾给一个答复?呸……咳咳……”话说多了,情绪激动起来的崔十八郎牵扯到了胸腹的伤势,顿时咳嗽了起来。
“十八郎,你别吓我……”张婉娘倒底还是倾心崔十八郎的,一听情郎咳嗽,顿时没了嘴硬的气势,转而侧身扶住了崔十八郎的肩膀,带着泣声轻呼了起来。
罗开先不置可否的看着两个小情侣的交流方式,待到两人的情绪稍有缓和,才捏住了崔十八郎的手臂,听听脉象,“好了十八,你要安心静养,再敢惹祸莫要怪我,你知道的,西德克……张小娘子,无需忧心,命人我会派人联系你父亲,余事自会有人处置!”
说完,便不理会崔十八郎的崇拜眼神,也不理会张婉娘的感激之词,转身在各个木架子床前轮番走了一圈,查看一遍每个人的伤情,包括之前顶撞过他的‘潘哥儿’和其余五个街头‘助拳’之人。
屋子内摆放了二十几张木架子床,养伤的人显然不止是因崔十八一事,除了几个助拳的人,受伤之人也并不仅仅是派遣过来的战士,还有庄园里的两个因训练而受伤的庄户。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具体说事的地方,他也就不再多待,随口安慰几句之后,径直离开了这个大通间式样的病房。
而在他离开的片刻,里面的人们便开始了议论纷纷。
张家小娘子变得不那么温婉,捏着崔十八郎手臂上的一层皮,说道:“十八郎,你这三叔所说到底是真是假?他看起来凶得很……”
“哎哎,婉娘,这是人皮,不是你那刺绣用的布帛……”崔十八郎毫无顾忌的大呼小叫了起来。
“你皮那么厚,怕甚么?针都扎不透!”张婉娘羞红了脸,在他手臂上轻拍了一下,不敢左右看,只是低着头盯着这个惫赖的家伙,说道:“你说不说?”
崔十八郎瞥眼向四周望去,发现旁边众人虽在低低私语,眼尾也不曾扫向自己这方,但是身体举止却并不那么舒坦,他心里马上就明白了,显然那些家伙都在竖着耳朵打算听自己的热闹呢,不露声色的按住张婉娘的纤手,“婉娘莫急,三叔这人面色虽冷,却最是古道热肠,刚刚三叔不是和你说过‘无需忧心’嘛,你放宽心便是,我这三叔从不虚言!”
“无需忧心?”张婉娘喃喃的小声重复了一遍,转而又有些情绪化地问道,“你这厚皮原本也说出去逛玩无大事,结果如何?”
面对这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娘的埋怨,崔十八郎也只能服软,“好婉娘,之前怪我失了警惕心,挨了一刀纯属活该,你也别总拿这事说话好不?三叔远非我所能比,他告诉你无需忧心,便是真的无需忧心,小爷我敢以项上人头作保……”
“呸,你这烂嘴巴……又在胡说……”张婉娘慌忙去捂崔十八郎的嘴巴,动作到一半才觉不妥,遂一边抱怨,一边说着:“快冲旁边吐口水!有没人和你说过,烂话说多了会灵验?”
崔十八郎冲着床边的瓷盂喷了两下口水,抓起一旁的布巾抹了抹嘴巴,镇静了一些说道:“婉娘,我真没说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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