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龙琰恪以久病之躯,苦撑着再度入世。龙家彼时也是望族,虽然在龙琰恪四弟持家的这数年里,稍有衰退之象。但这龙琰恪也果真奇才,两年间,扶着病躯,做了不足三件事,但是每一件都惊为天人,震动南疆,再度复兴龙家。可以说,彼时,除却李家之外,千里南疆,唯龙氏可笑谈英雄。
恰此时,炳王世子与龙家女儿,私尝jìn_guǒ,已然珠胎暗结。到底是木已成舟,只得认了。
王妃还曾思量着,即便这龙家女子入了她门,也只得算个偏房,倒是炳王爷总是虑事深远,又或因喜得长孙。总觉得,既然门都已然进了,退了一步又何尝再退一步,要连亲就彻彻底底血脉相依。便如此,索性成全。也便如此,龙氏女子在艰难的十月怀胎后,终于是顺利的诞下了十。
然而,这些牵扯,也到底使得王妃对自己的儿子,也一块迁怒起来。孙儿还不及三岁,儿子儿媳,一并被她赶到北疆帮着朝廷戍边去了。
算来,李王妃对这“次长大人”总是五味杂陈。
“这些都是院会府里的事,你们自己个定了就是,又何必再来我这里说?”
“姑母有所不知,这龙老……这次长大人退位,自然水到渠成,院里也无异议,只是……”
“只是,你们想让这次长大人的位置,也落到李家里来?”王妃不等李穆名说完,一时早已明白这结症所在,直挑挑便把这话,说得白了。
按理,这李家在南院里地位尊崇,无论虚实,早已无双,是而,次长之位,绝不觊觎。
当然,这李氏一族,也不是没有同时出任总长与次长职务的时候。但那时,全是因为皇室大统承续不明,或朝廷对南院的姿态再度严苛。李家作为历代后妃之族,为深远计,总是将那一代族内公议最有资格承续后位的年轻女孩,送到院务府次长的位上,一则历练世事,一则添增未来后位的权重,借以给皇室表达必要的影响。就是王妃本人,当年在入宫前,也曾挂了几年的次长虚衔。
一念至次,王妃直盯盯的望着李穆名,似是要望出这答案来。
李穆名,此时倒也从容了,他知道姑母猜透这一节,剩下的就绝不会再有任何疑虑。
因为无论怎样,后位,才是李家的根本。大盛国的历史上,后妃无数,李家也曾有过起起落落之时。但这后位,不会被丢得太久。
可是,这一次,算起来,已经快要百年了。
李穆名起身,郑而重之,向王妃再度跪了下去,直挺挺的跪着,什么也不再多说,但是,他却什么,都说明白了。
清风,卷着洒落的花雨,仍然不断的拥挤小楼来,一片片凭空飞舞,地上桌上,全都是。
这顿饭,固然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王妃闭了闭眼,突然之间,她感到自己又老了很多,也就在这一瞬。她挥了挥手,让丫鬟们,将那道屏风撤了。站在迎风的楼阁上,看着那满院的花树再乱风中簌簌的乱抖,漫天上一阵白,一阵红。
“丫头是谁啊。”良久,王妃又才问出这样一句来。
李穆名望了望那道数步之遥,有些颓然的身影,对着那锦衣上,长垂而下,栩栩如生的青鸾,顿首再拜。
“东房,四哥家的女儿,李燕。”
“哦,就是那个白燕入怀,青山不复的燕儿。”
“是的。嫂子即将分娩时,先是在院中,得白燕投怀。侄女初诞,南疆赤地千里,李氏祖脉所在,周遭百里,草木凋敝,精华尽其所夺。”
“呵呵,燕儿……哎,又是一代新人了。”王妃回过头来,脸上到底透出几分欣慰。伸了手,丫鬟们扶着。再一次给李穆名赐了座,又才缓缓的,像是回味般轻轻柔柔的说。
“我还是喜欢太爷早先给她定的那个名儿,诶,叫什么来着。”
“孩子这一辈上,从的是‘槿’字,初时定的啊,是叫‘槿芸’,倒也繁茂兴盛,后来有了这些故事,太爷顺应天意,单单用了这‘燕’字了,倒也应了高飞温婉的意思。”
“嗯,都好,都好。现今几岁来着?”
“姑母,跟小少爷上下一天的日子呢。少爷是兄,这边啊,是妹妹。”
一语未落,闻者惊诧,王妃忽的扭头看了看天色。这漫天的游云,越积越厚,少些的缝隙里,所透出的灿灿天光,早已越过中庭,朝西边,下去几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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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风沙,看看也就过去了。东坊,到底是离风暴较远,虽则,一路上也是乱糟糟的一片,但都是挤着看闹腾的闲散。随着京畿拱卫营的兵勇,一路连喝带骂的吆喝,大街上,早就散开了。
一清钱庄门匾上,横挑着的锦缎描金旗幡,死死的没有一丝生气。街面上,从那拥挤热闹的人众里,走来一渔翁,一猎夫。这两人,前后脚,几乎是同时进店。
渔翁是有些年岁的,斗笠蓑衣,看不清脸,只是干瘦,自己单肩负了网,后头一个十四五岁的机灵孩子,提着鱼篓。进店,先是一旁坐着去了。
猎夫,一身粗麻短袄,肌骨黝黑有力,身材魁梧。左面的眉梢隐隐带着一道伤疤,此时,含着几分怒容,大步进店。大步往前,直闯闯到了柜台前。手中一块细碎银子,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
“掌柜的,换钱。”连声音语调都是干巴巴的。
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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