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沥的,如牵线木偶般被冬风摆布着,掺杂着六棱雪花儿,湿润了发絮和肩头,没有藏袍的庇护,白衣张陵江哆嗦着,斜眼环视向八方,不知何时,麦家府邸已被藏羌勇士围得水泄不通,上千人,堆积在院墙以外,只有冰晶落入火把的密集声响衬托着肃静,噼啪,噼啪,噼啪,火星炸裂,宛如张陵江正在瓦解的心。
他处心积虑一场算计,豪夺变暗抢,本以为那个人会救酆都百姓,会救五斗米教,却不曾想,那人出手便要了自己的命。
徐文靖站在第一座金塔跟前,雪花落到他温热的脸蛋上,融化了。
张陵江回头,面对徐文靖如浮尸般阴沉的表情,笑道:“真不打算和我去酆都?”
徐文靖欲言又止,最后晃了晃脑袋,算是铁石心肠了。
张陵江扑哧一笑,问道:“可为何要做汉奸?”说完,抬头望向石楼顶端,怨毒的眼睛瞪着‘道貌岸然’的白雅君,逼问:“就连你也背弃了大明?出卖我!?那张纸条,字字都是我的心血,我的信任,我所奉承的道!”
陵江已至,先生大可坦缓而行。
当这张纸条被徐文靖递给扎西强木以后,就注定了张陵江必死无疑。谁敢把战争的目光转移到桑吉喇嘛身上,谁敢动桑吉喇嘛半根汗毛,扎西强木毒誓必将他挫骨扬灰!
徐文靖不忍直视张陵江,他本不认识这位五斗米道人,在茶马驿站里,道人仗剑三斗请诸葛的气势渲染了徐文靖的心,不过历来对酆都的愚见,导致他对这位道人没什么好感,如果没有白雅君的解释,张陵江在徐文靖的心里无非就是个想闯点名堂出来的江湖人,仅此而已。
殊不知张陵江肩膀上同样负担着家乡百姓的业障,请自己去酆都,是因为徐家祖传的那张‘镇灵八阵图’。
而眼前唯一能救张陵江的人,兴许只有徐文靖和白雅君两人。望着矗立在石楼墙沿上的扎西强木,徐文靖吁出一口气,踏出一步,道:“扎西强木,如果你能放过张陵江,我愿意书写奏折一封交予蜀靖王殿下,我会把这一路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如实撰进奏折当中,蜀靖王殿下看后必然撤兵!”
扎西强木冷冷一笑,一口粘痰从他口中啐出,落到了徐文靖的鞋前,表情一改从前的豁达,阴沉得如同天穹中流动的雨云,森然道:“你算哪根葱!?滚!”
徐文靖骇然了,他哪里知道,人居然有这么极端的两面?
张陵江哈哈大笑,一洒袖袍,对徐文靖道:“小诸葛,看来你仍是涉世浅薄啊,被这群番人利用完了,举手投足就全是多余了!”说着,半眯着眼睛瞥向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徐文靖惊诧极了,不论是明面上还是暗理中,扎西强木的言行举止都藏着锐利的锋芒,可这一路过来,扎西强木所使用的都是**裸的阳谋,他根本就不像一个使用阴谋的人,说自己被利用了,怕只是张陵江的离间计。
见楼下的张陵江战战兢兢的左顾右盼,石楼上的‘辽东帽,铁木匣’干笑了两声,道:“张三斗,不用等了,你那四十二位道友都死啦,就在你杀央金家小姑娘的时候。”
这句话恰似死寂旷野中的鬼火,在巧遇迷途路人时迸发为尖叫罗刹,它比此刻肆掠于威州镇上空的雨云更加冰寒,话语间隙的每次停顿,都如同云中闷雷落中肩头,劈头盖脸的梨花儿雨更甚那洞心之针,让张陵江一口黑血喷洒出来。
退步,退步,再三退步,直到背靠在圆润的金塔隆起处,他才得以停下,衣襟被黑血渗透,又被雨滴稀释了些许,一笑,笑出锥骨仇恨,再将佩剑滑出袖口,直挺挺的指向汪清泉,刹那间,五谷杂气飞腾缠身。
一条谷气顺着因持剑而高抬的右臂,缓慢的,游走到宝剑锋芒处,然后只听怦然铿锵,剑尖摇晃,那丝看似柔弱的谷气四溅开去,在风中摇曳片刻,堕入泥泞青冈岩之上。
被分化成无数齑沫的谷气融入地面,转眼,那张收容了谷气残渣的青冈岩石板骤然崩塌,撑裂强硬石板的,是一枚以风卷残云之势茁壮生长的稻苗。
张陵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喉头淤存的黑血呛进气管,他也只是憋红了脸,催动剑诀让身上浮沉的五谷杂气攀附到宝剑锋芒之上,然后,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无数谷气攀上剑尖,随着剑尖频繁的颤动,无数谷气被炸碎,然后跌落泥泞满地的院坝四下,紧跟着,地面破裂,不羁的生命力正在逆天而生,无数的稻苗撑破土壤、石板、高墙;叫栽种于院坝内的十数株海棠树连跟倒地,叫干道两侧十二座金塔轰然爆炸。
然而稻苗仍在生长,根深、蒂固、开枝、散叶;稻海,金灿灿的稻海,就于瞬间生长而成,它们无限制的生长着,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四下分散,挤兑得百米高墙化作飞砂,驱逐得藏羌猛士如潮汐之水往后退怯。
眨眼之间,麦家府邸近百丈方圆地域内,尽数生满了没顶高度的璀璨稻物,而在这一汪黄金稻谷中央,唯将佩剑斜指辽东帽的张陵江一人。
万象稻海五斗米!
俯视着脚下金灿灿的一片稻谷,汪清泉不屑一顾,板着脸。在他眼里,眼前这个道家三流的道人已经将潜力发挥到了极致,可这顶破天能拼杀二流人物的绣花把戏,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
就连道家超一流进入天师门槛的白雅君都害怕这位汪剑仙,区区道教三流蚍蜉,在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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