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织贡的蚕丝睡枕本应轻若无物,此刻却任我如何使力都纹丝不动。我试着平移开去,枕下出现一条缝隙,里面放着一样用明黄绸缎包裹着的物事,方方正正。
“就在这里。”我压低声音,兴奋道:“瞿牧,快来看!”
瞿牧闻言走了过来,解下系在肩头的包袱,拿出准备用来李代桃僵的假玉玺。我俯身便去取传国玉玺,眼见就要到手,黑黢黢的暗格中突然喷出几道光影直扑面门,幸而瞿牧反应不弱,他纵身带我滚向一旁,旋腿将睡枕踢回原处。一连串动作迅如闪电,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被他牢牢护在怀里,银白色面具抵着我的头顶不过一指之遥,一丝淡淡的清香又飘近鼻端。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轻微的动静已引来门外当值太监的问话声。为免打草惊蛇,我们只得先撤离了寝宫,功败垂成。更为雪上加霜的是,瞿牧的轻功突然发挥失常,跃上房檐时踩裂了一片瓦,土渣正好洒落在途径此处的侍卫队头上,惹得一伙人纷纷拔刀张望。
顾不上惋惜错失良机,一路提气狂奔,直到穿过浓密幽暗的御花园,我才放缓了脚步,还没喘口气,便发觉跟在身后的瞿牧不见了。
“瞿牧……你在哪里?”
弦月如钩,阴森森的林木随风摆动,回以我巨大的呼啸声。我心中发悚,却又不得不壮着胆子寻回去。拔去木塞,悬在腰间的金铃伴着我的脚步摇出清脆的声响,回行了一段,终于发现不远处的花圃边俯卧着一个人,动也不动。
我吓了一跳,跑上前扶起瞿牧:“你怎么了?”
瞿牧的掌心滚烫,却对我摇头笑了笑,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示意我先走。尽管他极力掩饰着,我还是很快发现他的站姿极不自然,当下毫不犹豫的弯腰去查看他的腿,刚挨到布料便满手湿意,低头一看,全是乌黑的血渍。
“万乘至尊居然还学江湖宵小,给暗器喂毒?”我又惊又怒,指着瞿牧的鼻子:“你明知中了毒还运功?你要不要命了?不能走就不知道让我背你吗?让我看看伤势!”
瞿牧无奈的卷起裤管,他的小腿上分布着六个肿块,暗器显然还没来得及取出,他方才定是支撑不住,先行划破皮肤用内力逼出了大部分毒血。
我咬着唇,一言不发的拉过他的双手搭在肩头,转身要背他。他不肯,我便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等着。
等了半天仍没动静,我心中焦急无比,故作平淡的说:“如果你再多动几下,暗器上的余毒还会随经脉游走,回头就不需要我替你上药了,锯腿的事情我也做不来。”
瞿牧僵持不过,只得伏上我的肩头。他不算重,剩下的路程也不远,我一步步往回走着,月光将两人重叠的影子拉得很长。
繁星满天,清风怡人。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夜晚,瘸腿的我趴在另一个人的肩上满心欢喜的偷笑,那段路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而我笑到后来,都困得分不清漫天流丽的星光到底来自哪里……
“疼吗?疼的话就哼哼……你不哼我怎么判断轻重?”
我现在才知道,当大夫最不能缺的就是镇静。正如眼下,瞿牧没什么反应,我却已经满头大汗,握着刀片的手不住的抖啊抖,反过来还埋怨他不像病人。因为怕引外人怀疑,房间里没有掌灯,我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行事,生怕另出差错。
好不容易挖出了第一枚暗器,我暗暗咒骂设计者的歹毒,锥形的镖身全是大大小小的倒刺串钩,硬是逼人把周边血肉搅开深可见骨的窟窿才能取出。我看着都疼,别提犹在死撑的瞿牧了。
“我说……你还是哼哼吧……别把舌头咬破了!”我努力分散他的注意力,往伤口里撒完药粉,动手去取第二枚。
虽说长痛不如短痛,我却狠不下心来硬拔。正犹豫着,暗处“哐当”轻响,我循声看向滚到一旁的面具,与此同时,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我诧异的回过头,什么都没看清,柔软的物体已堵住了我的嘴。
夜幕中,天地旋转,他灵活的撬开我的牙关,吮吸着我的舌尖,我惊得连手中的刀片都甩了出去,他就势扳过我的肩,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腿。只听“唰唰”几下,紧接着金属坠地的声音,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终于轻哼出声,把我完全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压在我唇上的力道骤然加重……我大概是疲劳过度昏了头,不仅没反抗,满脑子想的竟然是他该有多疼。
唇与唇摩擦,舌尖缠绵,彼此听得到呼吸声,安静而甜美,却让人……莫名的心悸。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我脸上,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我早已泪流满面。
浮云蔽月,前尘似梦,心河畔,朝花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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