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点点升到正空,他们离山口越来越近,雾气逐渐弥漫,变得浓厚,天上飘起了薄雪。积雪随着山体的增高一层层加厚,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微响。多吉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从面巾里传出重的喘息。
“多吉,放我下来,我休息够了。”她第十一次提出了请求。
“不现在已经是正午了,谁也不知道飓风什麽时候会出现,我们必须马上翻过山口下山。”说了一长串话,多吉连续喘息好几口气後才又安慰笑道,“姐姐,我能行的,以後的路程就都让我背着你吧。”他做了个深呼吸,鼓足力气,加快了步伐。
眼睛又酸又涨,里面有热烫的体滚涌。罗朱在面巾後抿紧了唇,内心是说不出的复杂。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中日联拍的纪录片,一个叫吉格的珞巴族男人历经数天,翻越近5千米的喜马拉雅山,为他的女人背回一台洗衣机。看了片子的女人们都说“幸福,就是你的男人肯翻越喜马拉雅山,为你背回一台海尔洗衣机”。
现在,她的男人不是为她背回一台海尔洗衣机,而是背着她翻越喜马拉雅山,她成了他背上的负重。幸福吗?似乎有一点,更多的还是想哭。带着手套的双手紧紧攀着多吉瘦削的肩膀,憋了许久的热烫体终於静静地滑出眼眶,浸润了紧贴面颊的羊绒面巾。
多吉,不是稚嫩的孩童,也不是纤弱的少年,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博巴男人,是她能够依靠的丈夫。
☆、(15鲜币)第二百七二章 遭遇暴风雪(一)
当多吉气喘如牛,背着罗朱登上最顶端的山垭口时,浓厚的雾气奇迹般地消失了,耀眼的阳光在雪山顶上反出片片瑰丽刺目的光亮。不过头顶仍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被阳光一照,幻化出七彩的梦幻光芒,煞是美丽。雪风呜呜呼啸,强劲寒冷了许多,但这并不是飓风。
山垭口有一块从雄浑陡峭的山体里突兀冒出的巨石,巨石顶部积着一层厚雪,四周围着几圈褪色破烂的五彩经幡,有一系经幡的牛皮绳断裂了,在风中晃晃悠悠,这是以往的博巴人翻越垭口时留下的印记。
多吉上前两步,直挺挺地屈膝,将那断裂的牛皮绳重新系好。他後退一步,从前的包囊里抽出一条洁白的哈达,双手捧着把它平铺在巨石上面,向雪山神灵献上自己的敬意,然後合十默诵经文,祈求神灵的庇护。
罗朱安静地趴在多吉背上,跟着他一起垂眸合十,念诵着唯一会的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吽”。
“姐姐,我们要赶快下山!”才默念了三遍,就听见多吉的喊声。
她闻声睁眼,发现厚厚的雾气就在一个垂眸中又涌聚过来,太阳倏地消逝不见,连天色也黯淡不少。雪风越来越烈,呼啸的声音仿佛能撕裂被冻得凝固的空气。
多吉手里的铜管不断地向冰雪覆盖的山体,寻找着一条最安全的道路。他在陡峭的雪坡上几乎是连走带滑地疾行,瘦削背脊的肌绷得紧紧的,汗水从夹衣里浸出来,勒着褐料绳子的肩头瞬间变得冰凉。只有与罗朱紧密相贴的後背才是一片微温的湿漉。
“多吉,下山不累,让我自己走吧。”罗朱实在不忍心加重多吉的负担,在雪风中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不行,时间太紧迫,脚下太危险!”多吉厉声拒绝,吼道,“你乖乖地待在背上!”呼啸的雪风在告诉他,飓风即将来到。凭猪猡的脚力和对雪山的陌生,本不可能在飓风来临之前及时脱困。
这是多吉第一次吼她,明澈清朗而略带憨淳稚气的嗓音裹挟着男人强势的坚毅果决,不容许有丝毫违逆,让罗朱不由自主地臣服。她紧紧抓住多吉的肩膀,尽量将身体抬高,以期能稍微减轻他的负重。
大约过了两刻,多吉背着她爬滑走地离开了山垭口一千多米,她听到身後传来霍霍的狂啸呼响,扭头一看,刚才经过的山垭口已是风雪滚滚,飞沙走石,漫天混沌,天地仿佛都要毁灭了一般,任何人任何事物一旦陷入那片混沌中,只有死路一条。
罗朱看得冷汗涔涔,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这就是大自然可怕的力量,摧枯拉朽,撼天动地,幸好,幸好他们及时翻越了──
她还没庆幸完,眼睛猛地暴睁:那山垭口的竟然分出一股往他们扑袭下来!
“多”她不想的,但上下两排牙齿却不受控制地咯咯直打架,有冷的,也有怕的。
话音未落,身周的雪风陡然变得无比猛烈,狂啸怒号,发疯似地吹开层层积雪,把它们卷入空中,碾成粉末,混着从空中密集降落的鹅毛雪花一起无序翻飞,迷乱了整个世界。
“该死,碰上了暴风雪!”多吉狠声低咒。暴风雪有时一刮就是几天几夜,通常遇到时,他会就地将自己的身体埋进深雪堆中,不吃不喝,甚至不怎麽需要呼吸地静待暴风雪过去。但是背上的猪猡不行,柔弱的她会被暴风雪冻死的。此时此刻,他深深了解到法王在吉乌寺莲花生大师洞中对他说的话,猪猡和他是不同的。既然不能埋进深雪堆中,那就只有寻找洞躲避了。
他在暴风雪中艰难地行进,不时有雪沫吹进眼中,融化成一滴滴水从眼眶中滑落,像是流出的泪。体内的蛊虫在血脉中飞速游走,不断地提供热量,协助他抵御突降的严寒。
“多”罗朱没听见多吉的低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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