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亲自担任着警戒。他站在学校的门口挡住韩家的人和袒护韩家的人,不让进会场。白玉山扛着扎枪,在会场里巡查。郭全海从课堂里搬出一张桌子来,放在操场的中间,老孙头说:“这是咱们老百姓的‘龙书案’2。”
1红缨枪。
2皇帝御案。
男子和女人,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离离拉拉地来了,站成一圈,围着“龙书案”,有的交头接耳地谈着,有的抬眼望着小学校的门口。在小学校的一根柱子上,一面墙上,贴好些白纸条了,上写“打倒韩凤岐”,“穷人要翻身”,“向地主讨还血债”,“分土地,分房子,倒租粮”,清算恶霸地主韩凤岐“。
自卫队把韩老六押进来时,刘胜领头叫口号:“打倒恶霸地主韩老六!”当韩老六站到“龙书案”前时,人们纷纷地议论:“这回该着1,蹲笆篱子呐。”
1活该倒霉的意思。
“绑起来了。”
“这回不能留吧?”
“那要看他干啥不干啥的了。”
也有些人,跟韩家既不沾亲挂拐,也没有磕头拜把,单是因为自己也有地,也沾着些伪满的边,害怕斗争完了韩老六,要轮到他们头上。另外一种人,知道韩老六的儿子韩世元蹽到“中央军”那边去了,怕他再回来。还有一些人,心里寻思着,韩老六是该斗争的,但何必自己张嘴抬手呢?“出头的椽子先烂”,“慢慢看势头”。这三种人,都不说话。有一种人,是韩老六的腿子,只当人们不知道,在会场上,反倒挺积极,说话时,嗓门也挺大。
郭全海主持会场。小王和刘胜都站在桌子旁边。萧队长和平常一样,在人们稀少的地方,走来走去,照看着会场上一切进行的情形。
韩老六站在桌子旁边,头低到胸前。他的脸色比上一次显得灰白一些。光腚的小孩们挤到前面来瞅那绑他的绳子。有一个胆大一点的孩子,站到他跟前说道:“韩六爷,咋不带大棒子了?”
郭全海走到桌子的面前,起始两手不知放在哪,撑在腰上,又放下来,一会儿又抄在胸前。今天有一千来人,他的脸上有一点儿发烧。他的眼前,只看见黑乎乎的一大片,都是人的脸。他好像听到有人在笑他,这个局面,把他今儿准备一个早晨的演说稿,全部吓飞了,最后,他说:“屯邻们,开会了。”
他停顿了一下。下面的句子,他都忘了,会场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走动,静悄悄地等他再开口。他只好临时编他的演说:“大伙都摸底,我是个吃劳金的,起小放猪放马,扛活倒月1的,不会说话,只会干活。反正咱们农会抱的宗旨是民主,大伙都能说话的。今天斗争韩老六。他是咱们大伙的仇人,都该说话。有啥说啥: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不用害怕。我就说到这疙疸。”
1倒月:做月工。
韩老六把头抬起来,今儿这一大群人里,没有他的家里人和亲戚朋友。杜善人,唐抓子也都没有在,他比上两次都慌张一些。往后,他瞅到韩长脖跟李振江躲在人群里,都不敢抬头,不敢走动和说话。他想,今儿只能软,不能硬。啥条件都满口答应,保住这身子再说。他走到桌子一边对郭全海说:“郭主任,我有几句话,先说一说好吧?”
“不许他说!”人群里一个愤怒的声音说,这是李大个子。又一个声音说:“听他说说也好。”
第三个声音说:“八路军讲民主,还能不让人说话?”说完,躲在人背后。头一回主持大会的郭全海竟答应他道:“你说你说,”
韩凤岐开口说:“我韩老六是个坏蛋,是个封建脑瓜子。皆因起小死了娘,后爹娶了个后娘,我后娘三天两头地揍我……”
有人骂他:“你别胡嘞嘞1。”
1胡扯。
又有人叫道:“不准他瞎说。”
“我是说,”韩老六还是说下去,郭全海上前制止他,但制止不住,又不知道不准他说话,是不是能打。韩老六钻着这空子,又往下说:“我后娘叫我在家不得安生,我蹽到外屯,走了歪道,十一岁就学会看牌。”
“你逛过道儿吗?”头两回救过韩老六的驾的白胡子问他。韩老六立刻低着头说道:“逛过,我有罪,有罪。”
这时候,斗争的情绪,又往下降。有人说:“你看他尽说自己的不济,他定能知过必改。”也有人说:“人家就是地多嘛,叫他献了地,别的就不用问了。”人们向四外移动,虽说还没有走的,可是已经松劲。郭全海着了忙,不管一切,自己指着韩老六的鼻尖,涨红着脸,大声对他说:“别扯那些,你先说说拉大排队,办维持会的事。”“我拉过大排,办过维持会,那是不假。”韩老六满脸挂笑,瞅着郭全海,他把他对郭全海的仇恨深深地埋在他的心里,不露在脸上,“那是为的保护地面,维持秩序。”
郭全海忙说:“我问你:你叫大伙捐钱买二十六棵钢枪,你是寻思给谁看家呀?”
韩老六平静地,假装笑脸说:“给大家伙看家呀。”
郭全海脸上涨得红乎乎叫道:“你把大排放在你的炮楼里,胡子来这屯子,你请他们在你院里吃饺子,喂牲口,这叫做保护地面?”
“郭主任,这个你可屈死我了,大伙调查调查,看有没有这事?”韩老六一边笑,一边说,心里却有点着慌。
这时候,人群里面,起了骚扰。李大个子挽起俩袖子,露出一双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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