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乍暖还寒。
翼后睁开眼睛,脑海里没有头绪的思想,慢慢重组着。虫渠的面具,鸾鸟的冷峻,尚付的微笑这一切,慢慢融合在一起,像站在湖边看着水中的倒影一样。
思绪回到两千年前,她下山的那天。
她依稀记得那日树林里站了很多人,中间站着唯一冷峻的鸾鸟,气质是那么突出。
印象中,她从没见鸾鸟笑过。
但她喜欢他。她喜欢他长长的眉毛,喜欢他冰冷得没有起伏的语气,甚至他的年轻和不可多得的王族气质。
后来进入梵宫,大明王带着一个叫做迦楼罗且年龄很大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说:“他是翼族未来的王,你应该做他的妻子。”
一瞬间,她和鸾鸟都沉默了。
她清楚地记得,鸾鸟那时的眸子里凝出了泪,却努力把泪水忍了回去。
从那天起,这个叫做迦楼罗的男人成了她的丈夫,而鸾鸟则改口称呼她为母后。
这段回忆让她十分难过。曾经关系亲密的父子,因为她来到梵宫,从此被王权的尊贵隔开。他们俩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厚厚的墙,彼此的心灵再也无法沟通和触碰。
她从不相信鸾鸟会叛乱,就像她此时依然不相信依附在尚付身上的祭司虫渠就是鸾鸟本人一般。她曾经那么相信他,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就算最后他让她饮了鸩酒,她也宁愿相信他是为了让她得到解脱,是善意的。
那种因回忆而窒息的感觉,终于在翼王走进地窖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眼前,那个曾对他呵护有加的男人正在一步一步靠近她。她有些慌乱地看着他,无法直视他眼中的肃杀之气。
他看着她,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颤抖的声音轻轻传来:“栎,你都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吗?”
回音在空旷的地窖里游荡,塞住了她的耳道,泪水此时也迷蒙了她的双眼。
“还记得鸾鸟第一次叛变时,那血流成河的场景么?如今,当初的伤痛因为你再次浮现,整个北俱芦洲又将躺满尸体。那忘川河畔又将有多少翼族的幽魂通过奈何桥走向彼岸?”
“少康,都是少康,他是翼族的灾星。整个翼族就要毁在他的手上!”翼后大叫着,像一只发了疯的鸟。
“少康,你如今还在怪那孩子。”翼王冷笑一声,叹息着坐在她身边,对她说,“你可知道当初接引道人让我哥哥取了你的血气跟彼岸花合成后缗的时候,那彼岸花里是谁的魂魄么?”
“谁?”翼后惊慌得像个孩子。
“那引渡的可是昊帝的魂魄啊!如今,你还敢说少康是翼族的灾星么?”翼王的声音注满了整个空间。
“这能怪我么?”翼后摇着头,一脸惶恐,“为了你和你的王权,我丢掉了自己最爱的人,丢掉了我的儿子和女儿,还丢掉了我的一魄”
她无力地笑着:“最后你依然是翼王,少康成了夏后,而少昊也许成为新的天帝。我,就是那个挡在你们王权路上的罪人,绊脚石。”
“你可以制止这场杀戮。”翼王的声音继续回荡在这个地窖里。
“我可以制止么?这杀戮都是你造成的!修佛之人讲究因果,讲究轮回,若不是你贬斥你的太子,若不是你让他死于乱箭之下抛尸荒野,岂会有如今的报应!”
翼王顿了顿。
他觉得翼后所言不无道理。
“你总以为我跟鸾鸟在深宫幽会,可我一次次告诉你,我是你的王后,我会处理好跟鸾鸟的关系。你不相信我,偏要依着你的性子,顾着你王的颜面。后来呢?”
“栎”翼王动了动乏力的嘴唇,望着翼后那倔强的下巴和沾满泪水的睫羽,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了似的,痛的难堪。
他的耳畔,此刻又回想起尚付被鸾鸟架住时惊呼的声音。
“哥哥,我是你的弟弟。哥哥,我们不是敌人!”尚付当时在鸾鸟的逼迫下,哭喊的撕心裂肺。
如今回想起来,悲伤依然。
当时他一声令下,喊出“放箭”的那一瞬,看着尚付绝望的表情,一种莫名的后悔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他多想汇集所有的力量大喊一声“都给我停下”。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万箭从灭蒙和弓弩手那里飞奔出去,把鸾鸟扎成了一个筛子。
那时,尚付就跪在鸾鸟的鲜血中,悲伤在脸上凝固着。
他此时依然清晰地记得尚付发疯一样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哥哥。”
他走上前,给了尚付一个狠狠的耳光,骂他无知。
沉默。
沉默是二十多年前的梵宫,也是今日他与翼后冷眼相向的地窖。
他走上前,解开了翼后的束缚。
“栎”他轻轻叫着她。
翼后眸光闪动,已有些动容。她本想回应一声,声音却不明就里地卡在喉咙里。
“对不起,我”他话说了一半,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他是王,既然是王,怎么可以承认自己有错呢?
他叹息一声,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抬起手,指着地窖深处那条幽暗的隧道。
“你走吧,去找你的鸾鸟,拯救你的儿子。我知道,你可以阻止他更多的杀戮。”他的声音听上去饱经沧桑,却含着一股久违的温暖。
“我当这翼王已数千年,若尚付平安归来,让他来犬封找我,我便将这王位禅让于他。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听到他这句话,翼后冰凉的心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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