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的时候,徐成欢才从这黑甜一觉『 网Ωん
绿色的锦帐外有晕染的灯光透进来,整个帐子里安宁而静谧。
于是暖黄色的灯光下妇人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喁喁私语就真真切切地传进了一动不动的徐成欢耳中。
老爷,你这大半个月不着家,我也不在家,你看看祥欢做的事情,你也用不着给他说什么情,今天不让他跪到知错,我是不会让他起来的!
粗噶的男人声音是陌生的:不是我要给他说情,实在是欢娘的伤又不是他做的,他到底是哥哥,妹妹院子里的事情哪能时时刻刻管得那么到,你这么罚他不公平!再说管理内宅,本来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干的事儿!现在婚期要延后,他心里肯定也不痛快,欢娘是你女儿,难道他就不是你儿子?你总要体谅体谅他的心情!
我体谅他?白炳雄,你知不知道欢娘身上的伤有多少?你们男人就是狠心,你眼里也只有你这个儿子,我让人把你从军营叫回来,不是要听你给我说这些的,我是要让你看看欢娘的,她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现在脑子清楚了,你这个爹难道不关心吗?妇人对丈夫的称呼和语气表明了她在这个家里的日常地位,徐成欢觉得,这样的妇人虽然和自己娘亲比起来有些粗俗,却还是一样的直性子,令人感到有些直率的可亲。
男人也很无奈:我知道,我知道女儿变好了你心里激动,我紧赶慢赶地回来不就是要看看她的么,但是祥欢你就先让他起来吧,他心里为什么不待见欢娘,还不是为了你么?
似乎是一语戳中心事,妇人半晌没说话。
白炳雄眼瞅着老婆的脸色渐渐有松动的迹象,就清了清嗓子做了决定:好了,你一个老娘们儿,管好内宅就行了,儿子好歹也行过冠礼成人了,你就别再折他的面子了,我可跟你说,我刚才没让他起来,是不想在下人面前下你的面子,可不是我怕你呢,我现在就去叫儿子起来!完了我带他来看欢娘!
说完,只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出了门,屋里留下妇人徒劳的几声呼唤。
徐成欢却从这男人说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色厉内荏。
也不知道这男人是真的怕老婆呢,还是像自己那个精明的爹一样,只是哄着娘亲高兴,小妾姨娘到底还是一个个纳进门来。
想得出神的徐成欢一个没注意,床帐就被人掀开了。
欢娘,你醒了!看到女儿安安静静地睁着黑亮的眼睛,妇人惊喜地叫道。
徐成欢没动,也没说话,她现在还是个刚刚懂得安静的疯子呢,什么礼仪,什么规矩,她通通都是不应该懂得的。
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妇人还是很欢喜的,忙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小心地问道:欢娘,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上官房?
颊边的温度让徐成欢很舒服窝心,她想了想,吐出一个僵硬的字:水。
哎,哎,娘这就去给你倒!
没有招呼丫鬟仆人,妇人亲自动手去倒水。
徐成欢这才无声地转动了脖颈,去看那灯影下欢喜不已的妇人。
身量高挑,略微有些丰腴,穿着浅色的月白色裙衫,看起来三十多岁,容貌偏于普通,挽起的髻上也只是简单地插了几根素银的簪子,眉宇间却有一种自然而生的爽朗。
这跟徐成欢从前见过的那些或沉稳端庄或明艳逼人的内宅主妇都是不同的。
果然是一个阶层有一个阶层的形貌。
须臾白瓷水杯就端了过来,妇人伸手来扶徐成欢,徐成欢就势坐了起来。
妇人小心翼翼地给徐成欢喂了水,这才扬声叫外面的丫鬟仆妇:小英,来给大小姐拿几个软枕垫在身后!
闻声进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看年纪,也有十七八了,略低着头,温顺恭谨地照做了,然后垂手站在一边默默地打量半倚在床头的少女。
她就是那个去找大少爷搬救兵的丫头,那会儿她可真是吓坏了,怕大小姐再伤着太太,可是现在看来,大小姐倒是真的好了不少。
至少,人安静了很多,不会打人,也不会咬人。
欢娘,娘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虽然生下来就比不得别的孩子,但是娘知道,你会好起来的,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妇人把看上去还是有些呆气的女儿搂进怀里,一时又心绪激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哎,娘这辈子也认命了,就你们兄妹俩,只要你们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娘也就心满意足了你哥哥他是个男孩子,粗心大意的,这次的事情你可不要怪他,这皇后啊,死得也不是时候,要是再晚上那么一两个月,你哥哥的媳妇就能进了门了,你也就有嫂子了,你又好了起来,娘可就再也没什么要求得了
这慈母的拳拳苦心,却让徐成欢的脊背一阵僵硬,这是在说,她死得不是时候?
但是随即想想,可不是吗,不管她是怎么死得,萧绍昀下的那道诏书,肯定是要影响大齐千千万万子民百姓的生活的,婚丧嫁娶,至少其中三样是办不成了。
被妇人温柔地摩挲着面颊的徐成欢,蓦然觉得有些歉意,其实,她也是不想死的啊。
谁愿意在人生一帆风顺,所有愿望都能实现的时候孤独地死去呢?
萧绍昀,你真是个混蛋。
只不过身边的妇人,可能也真的是交际圈所限,心直口快没忌讳惯了的,这要是在京城那个圈子里,她敢大大咧咧地说这么一句皇后死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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