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贾母还以为是她耳背听错了,直到对上贾赦的眼神——严肃、冷凝、决然的眼神,她内心好似天崩地裂生疼生疼,忍不住就颤抖起来,恨不得撕了那混账。
除开自私本性,贾母还有一点很突出:
那就是双重标准,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说得更俗气一点,我是你娘,我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怎么着你都得受着,不该有任何怨言!怀孕多辛苦,临盆多危险,生恩比天大,怎么能不感恩戴德?
在两个儿子里头,贾母的确偏疼贾政一些,并不全是因为他跟着自己长大,更重要的是他孝子包袱重,他听话。
贾赦自幼就被老国公夫人徐氏抱了去,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徐氏对大孙子疼爱到了极致,日日念着他,走之前将自个儿的私房全都留给他。贾赦和贾母第一次矛盾爆发就在这里,老太太媳妇熬成婆,狠狠摆了回威风,又同贾赦诉说家里难当家苦,明里暗里让他将老国公夫人的嫁妆拿出来,充入公中,再不济也分出几成给贾政贾敏,哪能独吞了去。
贾赦起先是装傻,后来贾母将话挑明,他还是不应,贾母怒斥贾赦,说让婆婆养了几年连亲娘都不认了,贾赦听着也不说话,贾母最后也没如愿,母子之间隔阂越深。
儿子对亲娘哪能没有孺慕之情?贾赦对贾母是有些期待的,那一回彻彻底底伤了心。
并不是他贪婪想要独占祖母的私房,而是老国公夫人临终前留下话。
徐氏心知孙儿是个大手大脚花钱的,生怕他三两年就把自己留下来的挥霍个干净,又担心他让人哄了去,往后无人回护度日艰难,便将百多台嫁妆并老国公给的私房悉数存进永隆票号,只留下单子和信物给贾赦,闭眼之前还让他保证说除非万不得已,不许往外拿东西。
那是担心孙子不成器,留给他的救命钱!
金银器皿古董字画就能折成二三十万两,陪嫁庄子有八个,铺面八间,徐氏进门时宁荣二府如日中天,她为了在婆家站住脚带了足十万两压箱钱,老国公疼她,那钱没动过不说,每年进项颇多,几十年间她的私房翻了一倍有多,临终前存进票号的东西,价值百万之巨。
具体数目徐氏没说过,贾赦也不太清楚,他收了一大箱子账册,存进票号的物品单子就有十数页,全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也难怪贾母眼红。
这都是老黄历了,贾赦本人已经忘得差不多,更别说他这个外来户。可贾母记得,不仅记得,每次只要想起来就气得肝疼。
宁国公贾演和他兄弟荣国公贾源创下了贾家的勋业,老国公时期,两府圣眷极隆,年年赏赐不断,老国公夫人徐氏出身名门,她的陪嫁让多少人羡慕,更别说她当家这些年攒下的私房。贾母和徐氏从来不是一路人,贾母忍气吞声这些年只等徐氏一命呜呼好接手她的私房,谁想那老婆子死了还不消停,竟留了后手。
银钱半点没捞到,长子还和自个儿离了心,这比她预想的差太多了。
其实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这偌大的国公府落到她手上,贾母当家那些年,拿了不少东西以次充好,又打着三节两寿亲戚走动的名义从账上挪了不少银子入私房,她还在账本上动手脚,将在徐氏身上受得气全发泄出来,不到十年的时间,公中库房缩水一小半,贾母的私库满了又满。捞得差不多了,她将管家权放给儿媳妇,张氏管家没几天就一命呜呼,后来王氏接班,为了稳固地位,又送了不少东西给贾母,短短半年竟有一两万两,这才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哪怕比不得老国公夫人,贾母也足够富裕豪奢,她的私房想也不可能分给贾赦,如此看来,还挺“公平”——徐氏的私房没给她,她自个儿却捞回本了。
贾赦提到他祖父祖母,贾母就想起这些往事,她怒不可遏几近昏厥。珍珠赶紧拿了鼻烟壶来,贾母猛嗅了两下才缓过劲。而后她颤巍巍站起身,指着贾赦怒斥:“你这混账!胡说八道什么?你敢惊扰祖宗!”
到底是穿来的,对祖宗没那么敬畏,看贾母气成这样贾赦反而悠哉:“阖府上下谁不知祖母最疼我,她老人家走了这些年赦思念万分,只盼能再见祖母一面,让她看看我儿,同他说说我心里的苦……打她老人家走后这府上就没个疼我的人,母亲心疼二弟也来不及,我媳妇儿人好就是命不好,死得也太早了,留下我们父子形单影只孤苦非常。”
说到这里,贾赦悲从中来,他还挤出两滴眼泪。
“祖父!孙儿再不瞎胡闹,孙儿全照您说的改好了!”
“祖母啊!您有空回来看看孙儿!孙儿可想你了!”
“……”
贾母最终还是没撑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贾赦先前跪在地上哭,看她倒下麻溜的爬了起来,眼泪一擦,丢下满屋子看客准备开溜,走之前还吩咐珍珠好生照看老太太。
贾赦倒是跑得快,贾政傻愣在一旁,想追上去问大哥讨个说法,又不敢丢开贾母,只得满脸担心守着,又使人拿帖子去请太医,说老太太让老大气晕了。
荣庆堂人仰马翻,另一头贾赦径直回了东院,抱起手脚摊开呼呼大睡的贾琏,一溜烟往祖宗祠堂去了。他让赵嬷嬷拿了个加厚超柔软的垫子来,对着老国公、老国公夫人的牌位噗通跪下,抱着儿子数佛豆,嘴里还念念有词。
等老太太院里清静下来,贾政赶去东院一问,就听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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