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拴堂掂上小斧头到柴房去修理桌凳,打上楔子,这儿敲一敲,那儿钉一钉,桌凳全好了。王拴堂一手拿起一个,进了地窝子。儿子已经把课本整理好了。儿子在收拾小油灯,粘轮胎用的铁皮胶水盒子做的油灯,灯捻子穿在轮胎的气阀里,比马灯要精致一些。还有一个炉子,用土坯垒的,烟道穿过墙壁,差不多是半面火墙了,里边烧的是木柴,是沙包里刨出来的干梭梭,火很硬。炉子上坐着大铁壶。雪轻轻地盖住地窝子,灯光和青烟喷s出来,地窝子热烘烘地卧在雪地里。
王拴堂半夜起来nn,就要在地窝子外边站一会儿。油灯打出的亮光洒在雪地上,就像卧了一只狐狸。烟囱里冒着烟,也冒着火星,就像一门大炮。王拴堂马上意识到小斧头不管用了,他回房子里躺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王拴堂从门后边取出大斧头,到院子里劈那几个树根,有杨树的、桦树的,还有榆树的,都是牛犊那么大的根块,在院子里晒了好些年了,都裂开了,大斧子一闪一闪顺着裂缝扎进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跟打夯一样,树根结实着呢,照着一道缝慢慢劈吧,把一个人浑身的力气全打进去。还真打进去了,从树根中间爆发出一股力量,斧头扎进去一撬,树根轰一声就碎了。榆树的根费很大劲,还是劈开了。已经忙了一个礼拜了,木柴高高堆起来,新劈开的木柴跟黄铜一样亮闪闪,发出新鲜的气息,晚上就变成炮弹一块一块塞进炉子里,从烟囱里打出去,青烟直直的,越升越高。乌尔禾大概是准噶尔盆地最低的地方,又陷在戈壁的地峡里,天空就显得很低,笔直的青烟很容易融入蓝天,跟青烟混在一起的火星升到一半就灭了。好像那些树根又活过来了,从地窝子里从炉子里拔地而起,直上蓝天……它们是树的时候都长不了这么高啊,它们化为火焰,化为青烟,一下子就上天了。鹰都飞不到这么高啊。树根烧了整整一个冬天。
第三章 放生羊4(4)
王拴堂还记得白杨河的河道里有一排大树的根,戈壁大漠的季节河,比北方任何地方的季节河更短暂更凶猛,来自戈壁滩的大水跟马群一样呼啸而过,总要冲毁河岸,卷走两岸的林带,有时激流太紧,冲折树干,齐茬茬留下一排树根,跟砍了脑袋的壮士一样。冬天已经过去了,已经不烧炉子了,王拴堂扛着大斧头到河道里去了。田野已经绿起来了,洼地里冒出白气团儿,密林也是绿中带黄。王拴堂走到河边时就不好意思去砍那些树根了,树根全长出了嫩芽,跟娃娃的手指头一样,娇嫩中有一股罕见的力量。地窝子里的炉子昨天晚上烧掉了最后的木柴,王拴堂站在院子里看着带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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