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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飞跳下马背,将伏在马上表情痛苦不堪的原焕给扶了下来。
“多谢。多谢。”他一辈子都没这么日夜兼程地骑过马,直把一副书生骨头都给颠得似散了线的书册,七零八落的。
相处了大半个月,林飞飞倒对这个正八品的监察御史芝麻小吏有了几分好感,起码他这份舟车劳顿的苦熬毅力就非常人所能及。
“原兄不必客气。”说起来,他二人身份称呼都有几分尴尬。原焕虽然品级低,但正经论起来却是女皇派去青州的钦差。考虑到原焕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林飞飞便专程扮作原焕的庶仆一路跟随保护。林飞飞这个御前侍卫自然比原焕品级高。两人为免尴尬,人前仍旧扮作主仆,私底下则称兄道弟,不以官品论交。
驿站的驿丞听见动静忙迎了出来。林飞飞将朝廷勘合交给驿丞,核对无误后,二人便被迎了进去。
快到掌灯时分,驿丞将二人领进正房,笑道:“二位稍等,我这就去给二位取饭来。”
林飞飞见他出去,自行点了灯。原焕则扭脖子捶肩,想把那一身碎骨给接回去。
驿丞很快回转,放下两只粗瓷大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朝廷如今削减驿站开支。梓州又是小地方,二位大人从京城来的,受委屈了。”
原焕表情不变。林飞飞瞥了一眼碗里,白面馒头上盖着红烧萝卜,遂笑嘻嘻地道:“这就行了。不是说冬吃萝卜塞人参吗。多谢。这位小哥辛苦,我和我家大人对付着过一夜,明早便启程去青州。你歇着去吧。”林飞飞见那驿丞笑得憨厚,再看驿站摆设粗陋,料想他说的都是实情。
驿丞又交代了水缸和厨房所在,说如要洗漱尽管唤他,便退了出去。
林飞飞举起筷子咬了一口萝卜,道:“在京时便听闻楼相主张削减驿站开销,落下不少当官的埋怨。看来所言非虚。”
原焕心道:何止于此。楼相本在士林中声望极高,在国子监生员中亦有十足的影响力。先前那帮学生聚众请愿逼迫女皇大婚,就与楼相脱不了干系。可最近没少听人抱怨,原因是楼相主张精简朝廷官员。本来国子监的学生等候补缺就要排在进士的后头,如今补到职缺更是遥遥无期,不少人因此怨声载道。
原焕父亲当年的案子因河工贪墨案的审理得以彻底平反,因而不少学生虽羡慕他这么快就补到都察院的职缺,却也因着旧案的关系,只当朝廷为了抚恤蒙冤忠臣的遗孤,并未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原焕自己却心知肚明,若非在女皇跟前露过脸,等八百年也轮不到他当这个监察御史。
林飞飞扒完最后一口饭,猛灌了两口水,道:“原兄,明日如何行事,你给个章程吧。”
原焕略一沉吟,方道:“我想咱们先在地方上到处看看,不要急着去府衙与青州官员接触。”监察御史的名号亮出来,不一定会有好结果。最好的情况是人家一面客客气气把他当瘟神一样供着,每日吃斋念佛盼着送他走,一面又防贼一样防着他。惨一点的呢,还没等他的奏疏上达天听,那些封疆大吏便连成一气反过来参他一本。皇帝到时为了维持地方安定,难保不会丢卒保车,让他这个初入宦海的小虾米再也游不动。届时他的下场不会比父亲当年好多少。原焕翻阅过大量都察院往年的旧档,当监察御史与地方官员冲突,遭到朝廷舍弃的例子屡见不鲜。然而,他也明白,朝廷要的是一方安定,有时候不得不对地方上的欺上瞒下睁一眼闭一眼,而这时候为了息事宁人,“挑起事端”的监察御史理所当然会被推出去顶缸。
林飞飞虽不知原焕心中如何权衡利弊,但他为人素来机变,听原焕这样说没有不赞成的道理,当即道:“都听原兄的。”
两人取出地图,商议路线,估计了一下行程,草草洗漱一番便倒头睡下。第二天天不亮就雇了一辆马车赶往青州。
梓州地界不大,黄昏的时候二人便已能远远看见青州城门。因着恩科刚过,原焕便谎称是落第回乡的举子,顺利入了城。他早就看过地方志,知道青州一带曾在大禹开国初期因开垦荒地需要,被太祖强令移民来此居住,久而久之便成了口音混杂之地。果然,他的口音虽与当地原住民略有不同,城门士兵也并未留意。
林飞飞既扮作仆役,雇佣车架的事自然得由他出面。二人雇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驴车一路颠簸着往镇子里去。
赶车的老汉见他二位风尘仆仆,但都是模样周正的年轻人,便随意攀谈起来。林飞飞只说跟自家少爷来投亲。他素来言辞便给,套问了不少当地风土人情。
驴车走了大半个时辰,原焕忽然插言道:“咱们一路行来,有不少荒地,这是什么缘故?”虽说春种秋收,隆冬季节田间无人耕作实属平常。但这几日并未下雪,地上附着一层白霜,看起来干裂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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